第366章

  一气之下,她怒吼道:“既成不了仙也入不了魔!这般下去,会控制不住它们,会在大街上暴露不知道吗!到时连戴斗笠行在街上都是奢望!”
  她的话是担忧,是事实,她没注意到,此话传入他的耳中却因君辞不久前暗中提及的魔核,变了性质。
  身上的疼痛远不及她的话捶烂心脏。
  鹤承渊心脏狠狠揪成一团,魔气未压制住,失了理智,“成不了仙也入不了魔?!”
  人不人鬼不鬼,仙未仙魔未魔,本就是他一触即发的逆鳞。
  “我天生魔种!所有人借我之势,控我为刀,到最后却唾弃我!”
  沈知梨怔神,“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从水中起身,步步向沈知梨逼近,咬紧牙,“是我要成仙的吗!是我要逆天改命去夺仙首之位吗!!!”
  “不是你给我指的路吗!沈知梨!”
  “如今连你也厌恶我这具身子!”
  “我是能堕魔!弃了这仙道!与天下为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已然无法冷静,浊气侵蚀他的身体,控制他的脑子,黝黑的魔气在冷宫迅速扩散,森冷之气包裹住她,穿透衣衫,细密刺痛肌肤。
  “沈知梨!是仙道扼制我成魔!若不是如此,若不是为了三日之约!我会伤得如此重?!为了保留仅剩的一点仙气,变得如此可笑!”
  句里句外,他所做的一切,是为她而牺牲。
  拦了他的路,阻了他的力量。
  仙道拖累了他。
  她怎么忘了,大魔头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受如此重的伤,是因为她的一句让他成仙道踏巅峰。
  原来是她的错……是她妄想逆天改命,让魔成仙。
  沈知梨的目光从他鲜血淋漓的胸口上移,对上他血红的魔瞳,“你是……这般想我的吗……”
  鹤承渊瞳仁剧烈震动,外溢的魔气停了下来,他颤着手去握她,却是擦身而过,她退后半步躲开他转身离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眼中……
  他却不敢顶着满身魔气去追,怕魔气给她引来麻烦。
  怎么会如此呢,他无法操控魔气。仙气不净,魔气不纯,凌乱浑浊。
  既做不了仙,也成不了魔。
  他们不欢而散,魔气猖狂,他泡回池子里,又剜了无数刀。
  他……本意不是如此,鹤承渊后仰着头抵在礁石上,望着灰蒙蒙的天,冷泉没有热气,却染湿了眼眸。
  入秋的天,找不到一朵道歉的花。
  鹤承渊拖着疲态的身躯,回到房中却发现屋中无人。
  心脏一悸。
  她去哪了!
  他将屋子翻了一遍,仍没见到人,此时天色渐晚,她会去哪?她能去哪?!
  “主、主君。”泠川小心瞥看古树下捏着那颗铃铛,阴沉着脸的人。
  “去找她。”鹤承渊无心顾及其他,他将红色发带与无芯银铃拽在掌心,指尖狠狠刺入皮肉,血迹从手心流出滴在桌面。
  宫里翻了底朝天仍没人影,他戴上斗笠出了宫,街道上人来人往,成双成对,只有他形影单只逆行在人群之中。
  她其实没有说错,魔气失控,他连与她上街都是奢望。
  可是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鹤承渊在京中找了一夜,从永宁王府、到破酒家、再到赌坊、甚至连谢府他都去了一趟,期盼她在这里也好,可是她不是原来的沈知梨,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她不见了,他找不到她。
  心里越来越慌,不安感侵蚀身心,她的胳膊就是因他的赌气落下了旧疾。
  他不想留她一人,可这一次,心里不想,身体却不允许他追出去。
  鹤承渊穿行在街中,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计划出京去寻。
  天上出现一抹淡影,一只花灯从高塔方向缓慢升空。
  他猛然转头,她站在塔端衣摆在风中乱舞,轻飘飘的仿佛花灯一般,一不留神便会随风而起。
  鹤承渊心漏了一拍,没半点犹豫冲上高塔,沈知梨解了他今日早晨为她束的发,她双眼无神,呆滞坐在长椅上,融在黑暗间。
  他想起来了……这地方是她第一次被谢故白控制,杀人夺命的地方。
  她在内疚,对死去的侍女也好,对他也罢。
  “阿梨……”
  沈知梨闻言转首,隔着凌乱的发丝看向急匆匆赶来的身影,她淡淡扫了一眼,又别过了头,看向那盏花灯。
  花灯是她半路上买材料打发时间自己做的,做的不够好。
  那盏灯升了一半,歪歪扭扭遭吹灭了灯,直直砸在地上,摔了粉碎。
  鹤承渊心跟着破碎的灯一颤,可她一脸淡定,仿佛意料之中,淡然的模样更是叫他慌了神。
  “阿梨,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他颤着手递上沾了血迹的发带,“你……还愿意为我束发吗……”
  沈知梨移过眸子盯住在夜间飘动的红色绸带,她没有接,而是木讷放眼瞧着空空如也朦胧的夜空。
  鹤承渊悬在半空的手僵住,高塔上狂风猖狂,差点将他的发带吹走,他牢牢攥住发带的尾巴。
  谁都没有错,可就是产生了隔阂……像一条自身难以跨越的鸿沟。
  不知道对与错,也怕因自己的过错害了对方。
  这座高塔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她又像回到被囚禁胁迫的时候,整个人沉闷着仿佛陷入恐惧铺盖的梦魇之中,无法自救,只能选择堕落,放弃挣扎,等一个彻底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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