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幻雾……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她当真了,一两颗石子又能改变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住手!”一道严厉之声闯来,打破难以收拾的场面。
  沈知梨顿住,回头望去,这个声音,不正是赌场二楼戴邪兽面具那人——邪宗东山大弟子,在余山被鹤承渊夜里剜眼杀害之人。
  她抛了抛手心的石子,挡在少年杀奴面前,她倒是要看看他们怎么欺负他!
  沈知梨扯下一大块布,把收集起来的石子包裹住,以便遇事随时取出来用。
  树荫下的鹤承渊瞧见这一幕,眼里微不可查挑起笑意,她倒有点意思。
  弟子对东山大弟子拜礼。
  “伍师兄。”
  伍昌摆手,走上前来,“你们在做什么?他银针都未取,这般下去,早晚在体内移位,死在这里!多少钱买来的你们不知道吗!”
  他轻蔑扫了少年杀奴一眼,“倒是厉害,不愧是赌场压的宝,这都没死。”
  “没死就别让他死了,拖去把他针取了。”
  取针!
  沈知梨眉心抽搐,他们指不定怎么折磨他!
  少年杀奴奄奄一息任由他们架走,沈知梨准备对此做出改变时,又发觉眼前幻雾搅动,她站在了审讯室中,四周墙面挂满刑具。
  “等等!”她顿感浑身冰冷,没忍住出声制止。
  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到他们的耳中,几个弟子嘻嘻哈哈,李潭在一排刑具中挑选,选中一把弯刀,他把刀放在火中烤到发红。
  鹤承渊此时就站在一侧,无动于衷镇定望着这一切,仿佛曾经遭受过的人不是他,他的目光寸步不移锁住沈知梨。
  那个傻子扑在杀奴身上,她做了许多事,例如找一盆水给弯刀去热,又例如用石子击打李潭的手想让他脱手,但好似一切都无用功,唯有那把刀掉地脏了,唯有他们嘲笑肮脏的杀奴就该配这样的脏刀。
  她以为这样就能挡住那把刀了吗?
  无用功罢了。
  活生生剜肉取针,记忆犹新。
  果不其然,那把弯刀穿过她透明的身体,落在了上辈子自己的身上,石台上的少年就像一条垂死无法挣扎的鱼,任由他人宰割,他们嬉笑着,说刀落错了,要重新下刀。
  李潭又走到另一端拿起铁钩,一点点剜入少年的血肉,银针太细,钩子取不出,于是又换了个法子,用夹……
  石台上,少年就这么活生生被剜了一刀又一刀,触目惊心的血从石台上滴落,瞎眼的少年眼里只有一片血色。
  他们走了,几十根带血的银针落地,少年满身血孔,时不时抽搐,到最后留了口气,频死前才来了两人给他医治,然而,他们缝合伤口,也不过是随意穿合罢了,血止住命留住便行。
  方才还得意洋洋帮他打走那些人的沈知梨,现在哭得泣不成声。
  鹤承渊静静看着过去的自己,又望向沈知梨,她颤抖着想为少年减轻痛苦,可却无从下手,也碰触不到他,于是眼泪便像开阀的泉水,源源不断砸下。也不知为何,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却还是走到她身旁,将一颗小石子放于她的手边,小石子碰触到了她。小而不起眼的物品,就像是他们之间搭起唯一能碰到彼此给予安慰的桥梁。
  他的过去不算光彩,杀奴……也不是句玩笑……那就是他的上辈子,是他们买回来的一把刀,也是入不了眼的奴隶。
  牢中空了,只剩两个意识存在,沈知梨呆呆站在石台边,望着千疮百孔的人,竟束手无策,原来她什么都帮不了他。
  少年在石台上躺了几天几夜无人问津,大多时候他都是被痛晕的,醒来时,没有眼睛,看不清身在何处,只感到有水喂到他的嘴里,让他吊着一口气。
  沈知梨手心里捧着的水,也只是牢中存在之物,她发现幻雾囚禁她,幻雾出现何物她就要看何物,踏不出半步。
  真是实现了,两步远。
  听那些邪宗弟子交谈才知,原来少年已经跟随他们漂泊几月了,他们去过余江余府讨债,可惜余家小妾离奇死亡,余夫人不认这事,但最后还是用五十万两打发了他们,就此划清界限。
  沈知梨并不知,剜针是少年受尽折磨的开始,并非结束。
  从这日起,她变得沉默,笑容未再见过,她尽所能试图帮他减少伤痛,弃掉的石子被鹤承渊如数拾起。
  幻雾变动,杀奴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他每日的饭菜还是那般寡淡,体内的毒总在深夜发作,他们为他送来的解药,抑制不住太多的疼痛,每次毒发少年大汗淋漓,抓心挠肺,身上的伤口再次出血,彻夜难眠。
  沈知梨在他们每次来时,偷偷藏些外伤药,放在他的床头。
  他的筋脉被断,一身内力被毒侵蚀,无法驱使。
  某日邪宗弟子又来了。
  “师兄你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我的蛇要冬眠了,送去给他们再饱餐一顿。”
  沈知梨整个人都麻木着,目睹少年被带走,她什么都做不了,也改变不了,她拾起一把小刀,不足一指长的刀。
  他们趁夜里杀奴毒发没有回手之力时,卸去他的双臂,丢入蛇窖。
  密密麻麻满窖的蛇,沈知梨发怵,身体凉汗直冒。
  鹤承渊眸光加深,这么多日,总算开了口,“不必救他。”
  沈知梨却听不见,一颗小石子滚在她的脚前,阻止她靠近少年,她又向前一步,又一颗石子打在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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