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说归说, 意识到贺京来要松开他的手, 又反手握住对方的手。
  这一片只有一个拐角的镜头, 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找了好半天。
  一轮钩月挂在走廊外的绿植缝隙, 偶尔能听到城堡传来的声音。
  两个人在昏暗的光下十指紧扣, 对视都像对峙。
  贺京来就在这么不清的光线下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比小谢高一点,皮肤也更白, 不健康的白,体检报告还有营养不良。
  应该是长辈去世后,一个人在国外那段时间不规律生活造成的。
  他不在意这个名字的从前, 只在意一切的转折。
  岑末雨为了付泽宇在天桥一跃而下后……
  是不是有人真的死去。
  也有死去的人真的回来了。
  像之前某些「谢未雨」说的那样。
  小谢是一只对万事万物都有好奇心的小鸟。
  一开始贺京来以为他是走失儿童, 带他去了警察局, 但近期没有走失儿童记录。
  他出现的地方还是监控死角, 查了半天没结果后, 小孩最后跟着贺京来走了。
  那年的那一个月是贺京来父母去世后第六个月。
  他适应了南方港口城市的气候, 只是学籍还没有搞定, 暂时在舅舅的洗衣店帮忙。
  洗衣店和小旅馆有布草合作,家里人为了省电也会在深夜工作。
  滚筒洗衣机隆隆,贺京来把谢未雨带到了舅舅给他隔出来的房间。
  房间在洗衣店的后门, 外形像是集装箱,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没有别的东西了。
  当时的谢未雨说不出自己几岁,像是人话都说不利索,还有些颠三倒四。
  贺京来起初以为他是个哑巴,等这小孩支支吾吾说自己一百岁,他又觉得这人是傻子。
  但当时失去父母后多少有些寄人篱下的贺京来笑了。
  说我那应该两百岁。
  流浪小孩没有名字,舅舅对外甥捡了个小孩倒是没说什么。
  他们家的孩子比贺京来年长,已经出去上学,只是贺京来不方便住表姐的房间。
  家里并不缺一口饭吃。
  舅舅看小孩子洗干净后长得漂亮,断定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让外甥第二天再带小朋友去隔壁区的派出所看看。
  当晚贺京来就发现不对劲了,和他睡一起的小孩子不见了。
  这大概是他人生可以排在父母去世后的第二创伤。
  又成了巨大的惊喜。
  后来谢未雨隐去自己的身份和柏文信还有江敦提起这段,乐队四人练习后的夜晚只剩下一盏灯,主唱边喝啤酒边说:“樊哥怕我变成鬼。”
  柏文信来劲了,挑了一个从长辈那听来的故事。
  说变成鬼多没意思,就应该一掀开被子发现不是人,什么狐狸啊小猫啊之类的。
  贺京来的啤酒易拉罐被他捏得嘎吱作响。
  谢未雨借着昏暗的光线戳他绷起的大腿,笑着和柏文信说,不要狐狸小猫,为什么不是小鸟?
  贝斯手有几分闷骚,摇头说:那不够香艳。
  当年乐队还没正式签约,不过是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玩玩。
  下沉式的剧场挤满粉丝,也有星探排着队希望这支乐队能接下他们的邀约。
  谢未雨的大名还没红,很多人只记得none的主唱叫小谢。
  有人问出处,柏文信抢着回答,说出自聊斋。
  谢未雨推开他,什么聊斋,小谢就像小柏,小江,还有我们酒吧的老板小熊。
  他个子不高,眼神天生锐利,如果戴口罩还挺有威慑力,可是不戴,没消下去的婴儿肥在光下异常明显,让人总想捏一捏。
  谢未雨懵懂,理所当然接受粉丝的追捧,也不理解有些人狂热的言辞。
  当年柏文信说的香艳谢未雨也没有懂,他总是遇到不懂第一个眼神看向贺京来,问:“什么意思?”
  柏文信意味深长,江敦都在笑,贺京来想了想,“就是你和谢阿婆看的电视剧,狐狸变人。”
  谢未雨兴致缺缺:“就是砰一声,白烟过了,哈士奇变成穿粉色吊带的美女。”
  他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这就是香艳吗?”
  柏文信笑得肚子疼,“算啦,你还小,长大了再说。”
  那年谢未雨还没过十五岁生日,少年的青涩和舞台上的成熟矛盾。
  粉丝里还有不少男人大喊他的名字,贺京来去后台路过洗手间,还听过一些下流的探讨。
  谢未雨不会明白这些,只是讨厌被说年纪小,“这我也会啊,我们演出服不也有吊带。”
  江敦:“不一样。”
  柏文信:“肯定不一样。”
  谢未雨气哄哄地看向贺京来:“哪里不一样?因为我是男的?”
  贺京来也无话可说,为难地多喝了两口酒。
  柏文信当时没看出这两人有什么,顶多觉得是一起长大感情好。
  贺京来简直像谢未雨的爹,没见过出去商演主唱必须和对队长睡在一起的。
  之前就有乐队恶毒地爆假料,说指不定谢未雨这么大了还尿床。
  当晚谢未雨又和人打架,身高不占优势也下手刁钻狠辣,不是贺京来制止,恐怕都要去派出所了。
  谢未雨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说意味不明的话的?
  贺京来也想过,后来发现这个人根本不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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