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道请听——”
惊雷划过夜空,如巨斧斩开天穹。
少女一身湿透,杀意凛然。
她沉声道:“我花冬,天华五十一年生,父母轻信算命之言,花姓女儿以冬定名,天收即去,可得贵子。我出生即罪,未识字即听温顺贤淑,直八岁开蒙识字,方知天地之大!”
“可困地之苦,冲喜作嫁,一杯迷酒抬我上花轿,当夜夫死,再加一罪。我与此人素不相识,竟要黄泉碧落,要去认我未犯的错!”
“而后颠沛流离,至晏氏大族,常受轻之贱之,更要我等以命为祭,去换他们气运加身,荣华富贵。”
“何其不公——!”
她想起她祈求的神明。
但那盏金灯,从来偏颇强者。
“令我信其神明,可神明负我!”
她双目赤红,一手按心,一手掐誓,道:“我花冬再不信神!太仪天道,我若有一线之机,你便垂目为见证!”
在太仪界,没有天道誓。
修士以身为誓言,仅一句天道在上,但誓主却是他们自己。
“天道在上——”
天道在上,天道在上!
“再无人可轻我、欺我、贱我!哪怕是神明定命,我也杀神!”
轰隆——!
*
法则阵中,被困离塔顶一步之遥的陌尘衣,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挣扎起身,以剑气劈开了火焰。
齿轮缓缓转动。
新一轮的因果于此运转。
以新书的主角请天证誓开始。
“眠——”
陌尘衣脱口而出道:“秋眠!”
第21章 医馆(一更)
丑时。
夜深月凉,寒气回涌。
白日里热闹的长街上已无人行。
冷雾贴地泛起,平坦的官道上覆住了一层霜,薄薄似镜面,反射出泠泠的光。
城中,南星医馆,夜有叩门声起。
“笃笃笃。”
“笃笃笃。”
一灯如豆,拢出一小片昏黄。
老大夫和一少年学徒秉烛走到了门边。
“砰砰砰!”
“我没听错,就是有人敲门。”医馆内,少年扯了扯老人的衣角,低声问:“这个时辰谁还来?”
“莫怕。”老人拄着拐杖站定,扬声道:“谁呀?”
“大夫!大夫救命啊!”
沙哑女声在外喊。
少年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害怕的模样,拉住大夫道:“耿师父。”
他们这医馆在竹州,医的也多是修士。
修士之间的事儿错综复杂,一不小心便是引祸,故而城中医馆有些默认的规矩,对于这般深夜就医的,通常会推脱不接。
“方才城北那儿的天都烧亮了。”老大夫叹道:“还是看看罢。”
他解了灵锁开了门,热风扑面吹来,烛火被吹得一晃。
老大夫定睛一看,随即眉头一紧,让开路来,道:“快,扶进来!”又对少年说:“阿葵,去后院井里打一桶水。”
少年飞快应了声,扭头就往后院井边去,动作格外利索,可他自小生活在医馆也算见多识广,光是方才一瞥,心中也已有了估量。
那么严重的烧伤,一个两个的,怕都是难了。
井轱辘轴嘎吱嘎吱地响,他卖力地把这内蕴灵力的水打满了一桶上来。
麻绳勒地手心有些疼,可少年又在想,那两个人该有多能撑,素来水火无情,最是残忍。
来的是三个人,三个都是看病的。
花冬在阵中已流失了不少灵力,那灵力中亦等于她的生命力,虽已有晏司焰的血的效用,可出阵后也还是虚弱万分。
她淋了大雨,能坚持到这儿也已极限,敲开了门当即腿一软,就要往前倒。
老大夫一把年纪,身手却格外灵活。
他将烛灯往桌上一掷,一手抄住晕倒的花冬,一手拐杖重重一杵。
“咚”一声,似敲破了这寂寂长夜。
耿大夫站定住身子,灵风四起,已经晕厥过去的姑娘被他拢在了风球中。
能在竹州开医馆,又岂是等闲之辈,况且医修乃是诸多道种中非常特别的一种。
修真界缺不了他们,他们本身却并不算强悍,因不同于使用法器或法诀,医修的不少急救方法要求至净至纯的灵力,对他们本身也是种淬炼。
更因要专注于存粹的灵力运用,他们的武力往往不高,于是医者大多大隐隐于市,不入门派的各有各的保命方法。
耿大夫站定住,问另一个高大的修士:“可还走得动?”
“恩。”低低的应答,嗓音沙哑地像是粗粝的树皮磨过沙子地。
老大夫将花冬往内间扶,陌尘衣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布帘后并排挨着几张软塌,想必是专门用来安置虚弱的病患。
放下花冬,耿大夫对修士道:“把你怀里那个放下吧,是好是歹,也该让老夫看看。”
陌尘衣依言,沉默着将怀里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放在榻上,那动作十分地轻,仿佛再添一分力便会听见瓷器开裂的一声。
“你也快坐罢。”老大夫见状摇摇头,从柜子里叮咛咣当取了几瓶药出来,道:“这地板都给我淌红了,你的修为比我高,试试可否调息?把红瓶的吃了,青瓶的外敷,记得运灵时莫要急切,运不出来就运气,不成了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