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些纸人在视觉的盲区中走近了他们,近的不能再近,已经快要贴面。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被纸人围困。
“原来纸在这里。”秋眠低声道。
微风止息,纸人又隐匿不见。
秋眠与陌尘衣传音:“它们似乎不想被看见。”
话罢,二人默契地闭上了眼睛。
修士的五感已经过天地灵气的淬炼,可洞察秋毫、明晰纤尘,虽已超然了口目局限,但也不可完全摒弃。
肉身为天地造化,除非正处于闭目凝心的阶段,以神识替代双目,不然持续使用,范围更广却对灵力和修为有所折损。
“手给我。”
陌尘衣对秋眠道。
小家伙见多识广,即便曾经修为高深,但如今宿在这副壳子里,正如滚烫的熔浆盛在一只脆皮的玻璃瓶中,稍有不慎就是瓶浆俱崩的下场。
而如果有肢体接触,他们就可以共享灵识,陌尘衣所见所感,就是秋眠的所知所感。
这对于修为较低的修士而言简直太舒适不过,相当于有一个大佬愿意带着自己飞,不需要耗费半点灵力,就能通识八方,心观六路。
秋眠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勾住了修士的手指,却只是轻轻的一牵,道:“前辈,这书院多生怪事,如若激战,前辈不必因我误事,我的灵识也能用……”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从前目盲多年,早已习惯,黑暗中也可行动。”
陌尘衣没有回答。
他在心中无声重复了一声。
……目盲多年。
秋眠手上一紧。
温热的掌心贴来。
这孩子似乎很害怕成为拖累,陌尘衣心神一动,道:“你我休戚与共,没有你这阵也破不了,我来当你的双目,还怕你不稀罕呢。”
“前辈说笑了。”
秋眠的心中没由来生出几分酸软。
他压下这异样的心绪,借由陌尘衣的灵识为眼,扫视全场。
又有风吹过,纸人的面目一闪而过,却不再复原。
在他们二人合眼不久后,纸人们动了起来,彼此窸窸窣窣地摩擦,那些画在纸人头颅上的五官也一览无余。
秋眠曾猜想这些纸人是消失在迩烛塔中的那些人,可当他看到那些纸人的样子时,才知自己猜错。
纸人们飘飘荡荡,许多已坐在了案几前,有独坐的,也有叠坐,还有在席间茫然地来回。
秋眠看见了熟面孔。
那些白日里与他一同上课的学生的面目,竟已再次出现在这些东西的脸上。
这才是夜间真正的书院。
一所,纸人的书院。
第12章 大火
空水书院的夜,是别样的热闹。
书案前的纸人挥动着两条飘忽的手臂,穿行的几只则扭动轻薄的身躯,在过道来来回回。
细细看去,这些纸人裁制的十分精美,大小轮廓不一,五官生动细腻,就连衣上小饰也有笔画勾勒。
是只要见过本人一面,就能立即在这里认出纸人所画为谁的精细程度。
“它们这是在……”
秋眠与陌尘衣几乎异口同声。
“上课。”
纸人不再被凝视,各做各的去。
它们摆出白日里的动作,书写竹简,伏趴在桌,讲授仙法,巡回考场……
走动的纸人尚可错身,而显然一张书案前曾不止坐过一个学生,这些纸学生们也不争抢,折起双腿,三五张相互交叠,上半截分开的身子如展开的扇面,又如在水中舒张的水母,逐一在半空打开。
这画面实在过于古怪。
窗外的风渐渐平息,无边岑寂好比一张巨大的绒布,只有纸人们在布中扭动。
秋眠传音道:“前辈,您之前说晏氏怪病,会有怎样的症状?”
“起先是疲倦,再之后是体虚和无力,五感丧失。”陌尘衣时刻注意着这些东西的动向,“一旦发现出现此类症状的人,晏氏就会立即将他们送去迩烛塔。”
“所以这个怪病并没有后期表征。”秋眠思忖后问:“那前辈对‘烧替身’所知多少?”
“烧替身?”陌尘衣思索一二,道:“这不是修真界的说法,我在人间六州听过,多是为小童烧替身,他们父母认为体弱多病的孩子是神仙坐前仙童,偷偷下凡来,又将要被收回,若要许替身相代,孩儿便可痊愈,保一世平安。”
“嗯,修真界管这个叫转嫁术,烧替身却是出自民间,且不同于压胜一说,不是诅咒,而是出于祈福避灾的目的,民间认为纸扎的人偶可以替活人挡灾。”秋眠道。
陌尘衣反问:“你的意思是这些纸人是白天那些学生的替身?”
“只是猜想,至少至今出现在这里的学生的纸人全部出现了,那么另一些是什么人?是那些消失在迩烛塔中的人吗?”
“不是。”陌尘衣扫过全场后,有了一个新的发现,“没有那些人,不止是这里,这些纸人的本人恐怕没有一个染了那怪病被送去塔中。”
这些纸人的正身全都还在晏氏有迹可循。
不同于修真门派的师徒制,在大世家的书院读书,采用的皆是由不同先生分授不同内容的方法,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能更早的对未来修真一途有所了解。
这种模式的书院在修真世家内十分常见,大世家子弟通常都是从幼年起便锤炼心性,一来扎捞根基,也是为了日后向大宗门输送优质的子弟,以期能扩大家族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