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温鱼两只眼睛还是潮湿的,他明显不信谢楼的话,反手扯开了谢楼的外套。
衣襟敞开,露出里面没来得及换下的病号服,温鱼傻傻地坐在原地,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你去医院了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在上课,你怎么了楼哥,你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你不要瞒着我。”
温鱼伸手去解病号服的纽扣,谢楼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和他解释:“昨晚临时出任务,受了点伤。”
温鱼水漫金山的架势止了片刻,他急急忙忙扶谢楼要谢楼去床上躺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呜呜呜受伤了你就在医院里好好待着啊,出来折腾干什么啊……”
“处理好了就出院了。”谢楼被迫躺下,温鱼要哭不哭地杵在旁边,去撩他的衣摆:“你给我看看伤口。”
谢楼按住他的手:“不好看。”
那就是很严重了。
温鱼眨了眨眼,攥住被角把眼泪逼了回去:“……是不是,经常受伤。”
“还好。”
“呜你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我才不信呢。”
“这句话没骗你,真的。”
“那,哪句话是在骗人?”
“哪句话都不是。”
这么多年不见,温鱼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谢楼现在一点也不坦诚。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有很多藏着掖着的事情,但是就是不和自己说。
明明昨天都那样了,现在还在胡扯。
温鱼起身从床脚翻出一个塑料袋,把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倒在谢楼面前,谢楼的脸色微变,温鱼咬了咬牙质问他:“不是说是维生素吗?还好意思说没骗我!”
谢楼盯着那一堆瓶瓶罐罐没有开口,沉静半晌后,忽而轻声叹了口气:“小鱼觉得,我是得了什么病?精神病?”
温鱼嗓音弱弱:“所以是吗。”
温鱼不知道谢楼得了什么病,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谢楼的病,一定是因为他才患上的,他是罪魁祸首。
楼哥一定是对他相思成疾了,一定是的。
“焦虑症而已。”谢楼收起那些瓶瓶罐罐:“出任务危险系数大,难免焦虑。方知信和贺鸣飞也吃药,吃得比我厉害。”
“可是失眠……”
“失眠也是做任务惹出来的,毕竟总是半夜被叫醒,谁也没办法精神正常。”谢楼一副开诚布公的姿态:“我承认是骗了你,但刚见面,和你说这些和卖惨似的,而且说了也没用。”
温鱼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确切地听明白了一点,他指着自己的脸:“所以不是因为我吗?”
谢楼貌似不懂:“什么因为你?”
温鱼一噎:“就是……”
所以,楼哥精神不正常,不是因为他???
突如其来的尴尬有点令人窒息,温鱼把话吞了回去,换了一种方式问出来:“我们分开之后,你想我吗?”
谢楼注视他:“想听真话?”
温鱼点头:“真话。”
“真话就是,第一年很想。”谢楼似乎很懂怎么撒谎才能获得信任,他全程直视着温鱼的眼睛,说着一些全然不着边际的话:“但人不能一直靠记忆活着,后面渐渐的就自己调整过来了,而且也没想过你还活着,人总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温鱼有些呆滞地听着,骤然恍惚了。
楼哥说的很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总不能活得跟死了一样。
而他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盼望的,在离开之前,他就盼望谢楼这样活着,不要困在他离开的阴影里。
楼哥做到了。
温鱼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谢楼:“我的手机,你还留着吗?”
他此话一出,谢楼的目光微一凝滞:“手机?”
瞧他的反应,手机应该是没了。
温鱼突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他不止自作多情,还杞人忧天。他在芜江边录的那个视频,楼哥看来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但楼哥还是好好地活了下去。
他四年前许下的愿望实现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这四年里,他没有什么长进,不光是本事没有长进,更重要的是,他的情感,似乎一直停留在了四年前和谢楼分别的那一刻。
时间并没有冲淡他对谢楼的感情,这四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谢楼,从白日清醒的一刻开始,到梦魇时分,没有一刻消停,但楼哥好像已经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又谈不上背叛,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他自己才是异类。
四年前的温鱼,和四年后的谢楼,还能做好朋友吗?
温鱼不知道。
——
谢楼被温鱼强制按在床上躺着睡了一个午觉,他本来没有想过能睡着,他早就没有了午休的习惯,但今天,怀里趴着人,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好眠无梦。
再醒过来时,疲惫和压抑消减了一大半,无数个白日以来,他第一次注意到了窗外的阳光,是和煦的。
即便是黄昏,也如同旭日一般充满了生机。
怀里是空的,被褥上有一片浅浅的压痕,谢楼心里悸了一瞬,厨房里传出的响动又在顷刻间把他的心悸按了回去。
他翻身下床,温鱼正在厨房里,系着比本人要大几号的围裙,在忙忙碌碌。
听到脚步,温鱼转过头:“醒啦?正好,楼哥你去盛饭,我的汤马上就煮好了,可以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