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但那个号称同代里最拔尖的玄漆蜷缩在中央,掐着自己的脖颈朝他爬来,指尖抠在地毯上,无力得连地毯都抓不住。
“主子,给我云霄烟吧……求你了。”
第199章
高沅死寂了许久,谢漆按着后颈的手指节发白。
他从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也明白了为什么潜意识里这么憎恶高沅,不愿回想起与他牵扯的记忆。
零星的记忆片段让他对三年前中烟毒后的反应有印象,神智心志都溃散的时候,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疯癫的智障。
也许烟毒和烟瘾不一样,然而沦丧尊严是必定的。
他可以继续破译方师父的遗书,但在高沅面前,他不想摘下缚住双眼的纱布,他永远不想看见高沅的脸。
高沅抬起左手掩住双眼,透过铃铛声和模糊视线,看着始终蒙上眼睛的谢漆,他一直想让他解开纱布,再像从前一样注视自己。
可他又害怕看到的不似从前。
他所割舍不下的从前,弥漫在浓淡不一的烟雾里。在那些琳琅满目的烟具里,他随意摆弄从高瑱那讨来的影奴,看他堕落的喜怒哀乐,和沉沦里不时清醒的勃勃生气。
最初讨要他,先是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长兄的背影,以至于念念不忘。后来又觉得讨了来能把高瑱的面子碾在脚下,他长得也顺眼,不当玩物暴殄天物。
可后来……凡事为什么总有后来,为什么总有变数。
他有一群梁家暗卫和一个忠诚的绛贝,可他还是贪恋上那不像奴的奴,用尽贫瘠的所知去驯服他,从酷刑到烟草,那就是他这辈子掌握的鞭子与糖了。
他没能用酷刑令他臣服,但烟草,确实调教出了一个顺心称意的人偶。
“滚出去。”
高沅手腕的铃铛抖得越发厉害,他一直告诫自己,还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谢漆已经够了,比起一具逐渐腐烂的尸体,没有什么比鲜活的爱恨更耀眼。哪怕谢漆的爱恨只剩下后者。
可他还是想为自己找一点作为,减少诘难:“我是戒不掉,是喂了你烟草……但我帮你戒了。谢漆,前世,不,是在梦里,是我陪着你戒掉如蛆附骨的烟瘾,我没有用烟草控制你到最后,你后来自由了。”
“即便你戒烟后,因为受到刺激忘记了我们在一起的记忆,我也没有强求了。我那时在学着懂事,我还在想治好你的腿,我在学的。可我没想到舅父会在你的药里下毒,直到你了无生机,我才知道他不留余地地把我最珍视的人害死了。”
“你最后在天牢里的时候,是不是以为是被我折磨而死的?不是的,谢漆,真的不是我,我折磨你,只是希望你乖一点,待在我身边,不要再去找高瑱,和我在一起就好,我从来没想过葬送你。别恨我,或者少恨一点,行吗?”
谢漆在他压抑的哭声里拼凑出前世的光景,憎恨旺盛到极致时反倒呈现出麻木的平静。
他刚被高骊焐热的体温又降成冰冷,肺腑里吐出的声息仿佛都成了霜气。
世上有无数极尽恶毒的语言,他被心魂里的霜刃割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滚。”
*
高骊那头被叫去商议邺州接下来的动向,还有何时启程回长洛。
高骊听了半天,看向决心留下来处理善后的许开仁,思考再三,点名留下光棍张辽带两万军队在东境支援,文臣背后要是没有刀枪,谈何改制有依。
唐维赞同安排,一旁张辽没有二话,但这就当场怀念起班师的众人了,泪眼汪汪地挨个握手,惹来大家的一众嫌弃。
袁鸿则被指派带兵护送被拐来的北境女子返回故乡,事不宜迟近日就出发。袁鸿没有异议,只是看向唐维的眼神哀怨了不少,他最怕夫夫聚少离多了。
许开仁表面看着四平八稳,内心其实也架不住一些离愁。方贝贝是要回长洛为霜刃阁效命的,而他这边东境改制困难重重,经此一别,不知道多久才能共住一片檐下,侍弄薄田逗贝贝。
一圈商议下来,高骊也意识到在座的就他自己不至和老婆分开,一时是同情,一时又是缺德的庆幸,握拳抵到唇边忍住笑。
“谢青川那头催得急,十天之内必动身。”唐维提议,“拖到最后期限,我们主军拖到十二日那天再启程吧。袁鸿带一万,三天后护送受害人们回北境,张辽率领两万,留下来充当许大人的后盾。”
具体兵种再行细化的安排,一桌人商量了足一个时辰,掰扯到错过晚膳才结束。
高骊顾不上咕咕叫饿的肚子,风一阵火速回了影奴们的据地,谁知却扑了个空,谢漆不在房间里休息,竟是去了不远处的练兵场。
高骊眼皮一跳,不说谢漆双腿仍不太利索,昨晚和上午的床事也让他小脸皱巴的。他下午轻揉谢漆腰身,他还不舒服地哼哼,怎么最宜休息的晚上跑去了黑灯瞎火的练兵场?
他饿得跑去后厨薅了影奴们的两个馒头,叼着又一阵风地朝练兵场跑去了。
几个小影奴看他跑得没影,端着大碗面面相觑:“陛下真是不拘小节。”
其中一个说:“他叫阁主谢漆漆,还叫老婆,我不小心听见的。”
其他人:“啊这……”
小影奴们互相抖抖肩膀,大受震撼地继续埋头干饭。
练兵场离影奴们齐聚的客栈不远,高骊很快到了地方,他这阵子没少练兵调军,对兵台本就熟悉,不需海东青帮忙找人,很快就循着猜测找到了谢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