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长发遮挡住了他的些许面容,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小美人的嘴巴轮廓长得和谢红泪很像,而谢红泪昨天晚上才在朝宴上出现了。
  高骊眯了眯眼睛,不确定这是个真人还是个假人,但大清早地被一个人猛扑,心情终归有些不好。
  他言简意赅地说:“退下。”
  说罢转身便走。
  谢漆茫然惶惑地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态。
  心底有清冷的笑声。
  【你看,都说了,是假的嘛。】
  第92章
  今天是飞雀一年的第一天,神医昨天被高骊吩咐了,今天要看着谢漆,眼下整个宫城都在忙乱中秩序井然地前行,天泽宫外熙攘喜庆,天泽宫内清静安谧。
  神医系着腰牌,背着小药篓走进天泽宫去,御前两位总管都在忙着新岁的各类操持,留下了一个老实忠厚的小宦官不远不近地看顾谢漆。
  见神医来,小宦官行礼,一板一眼地汇报谢漆的情况,穿戴喝粥睡觉,一进小窝与世隔绝。
  神医来到那一架爬梯之下,看几回震撼几回,感叹着高骊到底用心,连阶梯与阶梯之间距离也算得刚好,按着谢漆腿长迈步的距离定的尺寸,就朝夹缝求生还有这个用心劲,足见有多怜爱枕边人。
  神医放下药篓直接坐在爬梯的第一阶上,木板结实宽厚,十分适合放脉案,拿出来摆成一列齐齐整整。
  谢漆中毒的前七天脉案是如今长洛一众会解烟草毒的医师的参考,毕竟是第一个中了原烟的试炼者,毒性被侵蚀得最明显。尤其是和那一众太妃相比,身体受损的症状明显得多,最初的七天里五脏六腑都极危险,心跳几度险些爆裂和停息,别说高骊旁观惧怕,神医每天也怕了不下十次。亏得习武之人体魄强健,筋脉宽厚,硬生生靠内力撑过来,换做常人非死也得全瘫。
  神医不太敢和高骊说最差的状态,原烟毒性太强,找不到对症能治的药草和克毒,就怕谢漆可能一生都无法清醒过来,即便好运康复,也怕后遗症深远。
  神医正思索着西北一带有什么草药毒物,是否择日出发实地考察,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了旁边,衣摆扬起的风把几张脉案拨乱了。
  神医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谢漆那张脸,边数落边收拾脉案:“你小子怎么下来也不先打个招呼?”
  “喵。”
  神医没预料到能听见声音,震惊地抬头,看到谢漆神情略有僵硬地想弯腰捡脉案,神医赶紧顺势把住他手腕:“好小子,可算听到你清醒地发声了,来来让本神医看看你进展如何……”
  神医的喜色没维持多久,快乐啪嗒一下就无了:“你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好似严重了点?”
  谢漆翻转手腕收回手来,轻轻拍神医的肩膀,苍白美丽的脸上流露出了道歉的神色。他郑重行过礼,比划着两只白皙漂亮的手,简单一束的长马尾随着鞠躬散在身前,显得愈发年少绮丽。不远处的小宦官看着他,眼神挪不开。
  神医以往看不明白他想传达什么,这回却是看明白了他的举止和神情传达出来的意思。
  他在说“过年了,还在麻烦您,还没有礼物送您,对不起”。
  神医被逗乐了:“你小子都呆成这样了,还知道过年要送人礼物啊?老头我都活了五十年了,真论礼物,还得老头子先给你压岁钱哩,虚礼什么的别理会。你都生病了,咋还惦记那点俗世人情,迂腐!”
  谢漆挠挠头,随即又是一通比划,转身赤足走去天泽宫的窗边,脚上缠着的绷带是昨日高骊换的新的,只是旁人看着他走路,总会觉得脚疼。
  他走到窗边打开,又折回来穿上袜靴,乖乖朝神医和小宦官挥挥手,指指外头比划两下,神医看懂了:“你现在有那梯子了,怎么还要到屋顶上去?”
  谢漆没吭声,稍微僵硬朝外地一翻身,飞鸟一般荡出去了。
  一出来才觉冷,抑或是越发虚弱了,他逆着风爬上天泽宫的屋顶,先眺望了一眼宏伟的晋宫城,新春的狂风把长发吹散到背后去。
  早上看到高骊后便总觉得身体里疼,不是体表,分不清是脏腑疼还是骨血疼,回窝里睡觉睡不下,脑袋越来越疼,像有万箭齐发在里头,煎熬得很。
  不过神医好似诊不出什么,那大抵是错觉。
  世间是假的,他对身体的感知也是假的。
  谢漆抬手揉揉后颈,很想吸食烟草。
  念头一起就怎么也克制不住,心里也有一个笑声在督促着他前去,谢漆不由自主地想向着慈寿宫的方向而去,那里有他需要的极乐。
  谁知才走出几步,尚未离开天泽宫的范围,天泽宫下的北境军守会就发现了他的踪迹,十来个身材高大的混血汉子喊了两声嫂子就住嘴,生怕大声喧哗把他吓得掉摔下来,胡乱在底下挥舞着胳膊。
  谢漆微皱着眉低头看去,如今眼力还没有退化,看到北境军中也有几个眼睛带着一抹蓝色,只是不似高骊那样蓝得清澈。他略微有些出神,看着他们挥舞着手臂的举止,脑海中被拨动一根弦,忽然想起一个与高骊的片段,当时他坐在桌子上,高骊围着他跳北境的篝火驱熊舞,很笨拙,也很热烈。
  风吹得眼睛看不清前路,谢漆还听见头顶有一声苍鹰锐利的啸声,眯着眼抬头,看到一只越发肥硕的海东青灵活地翻滚着飞到他眼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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