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肯定不止三次,不是吗?”
  高沅不敢回答了,不住地哭。
  谢漆抓着他靠近到方贝贝的枕畔:“你躲什么?你睁大眼睛看着,他是铁打的吗?你会疼他就不会吗?韩宋云狄门那夜的战乱,他险些丢了一条命在那里,你有没有看见过他后背的伤痕?你躲在他怀里,让他用后背顶住了一整条燃烧的火柱,医师给他剔除了一整个后背的腐肉——现在才过去四个月,你把他抽打成这个样子,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今天又让医师剔除了他身上一堆腐肉!我他娘才抽你三鞭,你就受不了了?”
  高沅挣扎着要逃跑,谢漆拎着他后领把人拽出来扔到地上,避免他的泪水溅到方贝贝身上去。
  鞭子一甩缠绕到了他脖颈上,谢漆半蹲在他面前俯视他:“有那么疼么高沅。你不是很喜欢看别人疼么,现在轮到自己疼了,怎么就不喜欢了?”
  高沅扭动着大哭,扭动着想逃开,越挣扎胸膛上的三道伤口越沁出血珠,痛穴引发滔天痛意,他哭得撕心裂肺,口中甚至还叫着方贝贝来救他。
  谢漆用鞭柄扇了扇他的脸:“你都快把他打死了,还指望他来救你,谁给你的脸?”
  高沅挣扎不开自己的鞭子,哭得狼狈至极:“你还要我做什么……”
  “我的要求一直很简单,把影奴当个人看,不准再随意折磨我们。”谢漆收紧鞭子,把他拉到自己眼前来,盯着他混乱的瞳孔,一字一句,“还有,从今以后不准吸食烟草,不管你有多馋,都给我忍住。”
  高沅哭得直抽,谢漆便抓着他肩膀低声重复,让他听清楚:“不准再打骂影奴、不准再吸食烟草,听明白没有?我已经给了你糖,你要是嫌不够,方贝贝醒了之后和他要。你要是还想再吸食烟草,让我知道了——你不是很喜欢观看别人实施酷刑?我会在你身上慢慢践行,用今天的鞭子,先在你身上抽出千百道疤。”
  高沅泪水四溢地疯狂点头,哭叫着知道了明白了,和往日的跋扈、和三年后的暴戾判若两人。
  谢漆盯了他半晌才松开手,看着他惊恐慌乱地往后爬,躲到方贝贝床下,边狼狈地抽噎边擦着眼睛偷看他。
  谢漆左膝依旧贴在冰冷地面,久久不能起来。
  因前世一年折磨而对高沅抱以的恐惧……终于在今日剔除了。
  那些暗无天日的漆黑密室,种类繁杂的非人刑具,断过三次的腿,刺过满背的窟窿,那些如蛆附骨缭绕着的模糊烟雾……仿佛只是做了好长的一场大梦。
  没有人能把他从梦里拉出来。他一个人在渊泽里,徒手攀过一面又一面渗透着粘液的湿滑黏壁,就这样一寸寸爬了出来。
  *
  方贝贝是在傍晚申时醒过来的。
  他还没醒来时,高沅的痛穴就一直没有被解开,眼下看到他眼皮终于颤抖着张开,简直像看到了再生父母。
  方贝贝嘶哑地叫了个“渴”字,耳朵动了动,听到有不太平稳的踉跄脚步跑来,把一杯温水递到他唇边。
  他视线模糊着,费力地叼住杯沿,咕噜噜地喝了半杯水,才感觉到身上恢复了一点点气力。
  “你、你好点了没?”
  方贝贝刚要闭回去的眼猛然睁开,扭头看了一下旁边的人,吓得差一点把刚才喝下去的半杯水吐出来:“主主主子!”
  “躺好。”
  眼前脸上一片泪痕的高沅被拎开,他惊愕地看着谢漆端着一碗药坐到床边来,伸手要将他扶起。
  方贝贝懵逼到摸不清状况,闭上眼睛沙哑地叨叨:“这一定是做梦,待会我睁开眼睛,我就能看到母猪上树。”
  “喉咙都要烧废了,怎么还那么能说,嘴张开。”
  方贝贝如遭雷击地睁开眼,没看到母猪,倒是看到了两个花容月貌的,一个冷若冰霜像讨债鬼,一个哭得要蔫巴了。
  谢漆把药递到他唇边:“快点,喝完再说,喝不完祝你下半辈子不举。”
  好毒的诅咒,必然是谢漆!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做梦。
  方贝贝赶紧把药一口气喝完,苦得舌头都发麻,木着脑子跟一张方脸看着高沅,竭力想伸出手去碰他一下,问问他怎么哭成这个样子,结果高沅眼神又恨毒又惊恐地躲开了。
  方贝贝只好把眼睛看向谢漆,一开口便因苦药而大着舌头:“里肿么债仄儿?”
  谢漆正色:“路过。”
  方贝贝无语凝噎:“……里当偶撒瓜啊!里把殿下肿么了?”
  谢漆放下空药碗,感慨万分:“大哥,我他娘要是再晚来一天,你可能就真烧傻在炕上了。原以为你刚醒来,要么虚弱到难以自持,要么委屈到怨怪起迫使你伤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没想到你一醒来还是很快就精神抖擞,不计前嫌。当年在霜刃阁,阁老们说你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是身体最抗揍,我现在相信了。”
  方贝贝满头问号,把舌头捋直了之后左看看右看看:“我是躺了很多天吗?”
  谢漆打了个响指,让守在门外的小影奴们进来,他们一见方贝贝醒,含着哭腔便上去围住了。
  在从小影奴们那里听闻自己的情况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在被暴打前发生的事,那道拒绝的刺杀梁太妃命令,看向高沅的眼神便复杂了些。
  谢漆转头打开窗,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已经不早了,怕是很快又要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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