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他讨厌变动和不忠贞,所以漠视这种感情。
因为怪物的坚定不移和决心,解平开始愿意相信章纪昭的爱,但也害怕他的爱。
怪物与他共享的意识到这戛然而止。
短短几分钟内,章纪昭通过共感意识轻松自如贯穿了怪物痛苦的一生。
26岁,他孑然一身一无所获,追随解平来到对面,而平行时空的自己在23岁便和解平结为伴侣,却死在26岁。
章纪昭意识清醒,解平仍在怪物怀中,按照自己的秉性他应该表现出嫉妒吧,然而兔死狐悲么?和另一个自己视线交融,居然使得他掉下泪来。
也许是深度的意识挖掘和交流让人误以为彼此亲昵,也许只是因为对方是另一个自己,无论如何,章纪昭都有种找到亲人的感觉。
明明和对方同岁,章纪昭却感觉他更加强壮,甚至可以作为他的第二个老师。
章纪昭和它相望,忽然狂风大作,他的灵魂像一件薄如蝉翼挂不牢的衣服颤抖不停。
温度忽然降低十几度,冷得他寒毛直立,荡气回肠的战栗徘徊在耳际,鸡皮疙瘩不迭冒起。
矮小瘦弱的怪物虫茧人忽然前倾身体,不依靠任何介质的传播,章纪昭在脑内听见了它的声音:
“沉水世界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文明世界,长达一个世纪多的祈祷,他们真的等来了一个充满创造天赋的物种。它们复制了过去的我,想用痛苦困住解平。”
“我不应该给你找麻烦,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知道他会因为我陷入巨大的痛苦,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章纪昭灵魂在它形容遥远的声音下不断震颤,“我不能让他好起来,他不属于我。”
怪物在解平的怀抱中,却不再贪婪。
黑暗中麦芒光线从微小的刺扩大,直到吞噬整个祭坛,章纪昭伸手挡在眼前,眼睛不断流泪,什么也窥不见,怪物的叮咛如雷贯耳:
“带他走,抚慰你的爱人。”
[为什么?]章纪昭没头没尾地询问,他打心底为他的善良和无私感到费解。
它完全不必为他做嫁衣,最后和解平在一起的不会是它,这对他没好处。
[总有一个世界的我会成功。]怪物说,[如果不是我,那我祝福是你。]
解平说在平行时空,一个人会爱上同一个人的概率小于0.0001%,我们就是这0.0001%。
实现这0.0001%的人凤毛麟角,如果一个世界的章纪昭力量太小无法做到,那就用两个世界的章纪昭来实现。
我生性自私,但总得有一个世界的我会成功。
章纪昭会站在解平身边,活生生的,和他并肩,成为他真正的搭档和爱人。
你在我的记忆中摸过我的血肉,那你应该可以看见,看见我们共同的意志和梦想。
如果成功的不是我,那我心胸宽广一点,衷心祝愿成功的是你。
白光过境,意识闪回。
章纪昭自黑夜脱身,虫茧房有如干涸河床,光线充盈而漫出。
祭坛附近扭打的祭司不约而同停下搏击的动作,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茧房被完全照亮,失去黏液后的茧墙萎缩,黏腻的白色茧丝在光照下缓慢风干,有如蝉蜕干枯,这意味着茧房不再孕育新生。
新生的祭司自黑夜苏醒,而神身上密不透风的茧丝也消融完毕,露出纯粹美丽的真容。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
章纪昭浑身一颤,神归于体,他满头是汗,抿唇俯身按上祭坛,又惊又畏地触碰男人的左胸膛。如同弥留之际的活死人,他吊着一口气,直到掌心感知到那金鱼被捞出水时剧烈的挣扎弹动。
接触的那块掌心肌肤跟着弹动,瞳孔后知后觉放大,他唇角上扬,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笑容。
是跳的。
他还活着。
即便值得庆幸,章纪昭也没有时间高兴太久。
他保持着真空的思考状态,避免被预知行为,紧绷神经戒备着潜伏在光中的怪物们,包括来自茧墙的盟友。
利益攸关之际,仇人和昔日的盟友都是敌人。
他的手掌悄悄撇到解平后腰下,抬眸,和怪物们对视,只毫厘之间,章纪昭迅速环过腰腹掳起湿漉漉的解平逃跑。
几乎同时,数百位虫茧祭司从四面八方奔来,诺大的祭坛中央瞬间多出一个小包围圈。
如果世上有谁最了解自己,那就是自己了。
章纪昭做了最坏的打算,这打算果然应验。他抱着解平,抬脚踹向最近的自己,斜后方一双手毫无预兆伸过来,居然攥上解平的脖颈!那唯一一双证明它们曾经是人的苍劲指节陡然暴起,下了死劲。
章纪昭愕然地盯着那位主祭司,它似乎有气无力,好像行就将木,却有劲对解平下毒手。
飞快用手刀砍掉它的手,但无济于事,解平像一盏灯火,惹得更多丑陋的飞蛾张牙舞爪,不惜一切代价扑灭它。
它们在这一瞬间居然不谋而合,想要掐死解平。
章纪昭解开那些溺水者风格的缠绕在解平颈项的双手,却在下一秒被人拖走。
怪物因绝望而团结一心,它们齐心协力从章纪昭手中夺走解平,三十几只怪物前后拖着解平往祭坛拽,章纪昭则被剩下更多的怪物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怪物祭司们挂着同样空洞的脸俯视他,身上茧丝倏忽消融,像坨融化的白色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