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国外的细烟,以及有着华丽浮雕的打火机,是陆宴楠喜欢的款。
  陆宴楠动作娴熟,将烟盒接过的下一秒便是拿出一支来叼进嘴里,眼底微亮,垂眸似是想起什么,最终没忍住,哂笑出声:
  “这就是缘分啊,我怎么莫名其妙这种时候在你那落了包烟啊!”
  若是旁人说这话可能只是单纯地感慨,但若是陆宴楠说,那就百分之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朋友圈看到徐云烟和林衔月的合照之后,第一时间就给傅初白发消息,然后还立刻开车到机场高速的出口,硬是等到徐云烟的车,一路跟到这里来。
  若是陆家老爷子看到他这么有执行力,恐怕半夜起来都要烧上三柱高香。
  傅初白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块糖来,送进嘴里。
  外间走廊似乎是有喝多的食客路过,嘈杂喧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给本就沉闷的气氛添上几分焦躁。
  陆宴楠张嘴吐烟,轻笑一声:“我刚也看了两眼,林衔月没怎么变,感觉还是当年那副样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没从傅初白脸上移开,本来是想看看对方变了脸色的模样,可傅初白偏偏不随他愿,只眼皮微微向上掀起,其余未变分毫,连瞳孔的角度都没移动,是和往常一样的寂然冷漠。
  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陆宴楠在心中叹了口气,将调笑的心思尽数敛去,神色认真:“既然人回来了,我就多问一句。”
  “当年的事,在你这,是不是还没过去?”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傅初白眉眼冷峻,一言未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将面前的酒杯举起,仰头一饮而尽。
  酒精的辛辣感让他的眉头轻拧起来,等过了半晌,才抬眼看向陆宴楠,
  眼底是一片寂然的黑,声音暗哑低沉:
  “过去了。”
  “早就过去了。”
  -
  林衔月窝在副驾驶座位上,明明空调是正对着自己吹,可她却没感觉到哪怕半分暖意。
  徐云烟自然是注意到她的反常,还以为她是许久未回来,被京北的冬天冻到,于是一边念叨着待会儿回了家要煮点姜茶来驱寒,一边感慨:
  “想想你们也挺幸运的,要是这班飞机再晚上一个小时,肯定会因为大雪落不下来的。”
  林衔月大脑白了一瞬,竟不合时宜地冒出个想法来——
  若是徐云烟知道自己在饭店门口碰见了傅初白,还会不会觉得航班准点落地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或许是实在好奇徐云烟的反应,又或许是心中积攒的复杂情愫急需一个突破口,等车子在地下车库刚刚停稳,她便开口道:
  “我刚刚,碰见傅初白了。”
  语气平淡,仿佛开口说的,不过是晚上吃了什么饭一样的寻常小事。
  “傅初白?!刚刚?”
  这个消息显然给徐云烟造成的惊讶不小,她甚至边说话边止不住侧过头往四周看,双目圆瞪,像是要去发现谁似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林衔月没答话,只是摇摇头,将身子蜷得更紧些,大半张脸藏进围巾里,看不清表情。
  徐云烟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等再抬起脸时满眼都是歉意:“我朋友圈忘记屏蔽陆宴楠了,估计是他看到告诉傅初白的。”
  “对不起啊衔月,我是真的把这事给忘了。”
  林衔月只觉得自己的神经似乎有些迟钝,整个人都是闷闷的,连带着徐云烟的声音都听得不那么真切,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应了句没事儿。
  她的神思和魂魄不知道丢在哪里,如今坐在这儿的,不过是个空壳。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车子里坐着,过了好一会儿,徐云烟才耐不住性子,好奇开口道:“那傅初白,他看见你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
  林衔月眨巴了两下眼睛,吼间有些发涩:“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就是,”
  “路过。”
  单纯地,像是陌生人一般的,
  路过。
  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过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徐云烟一时也有些慌了:
  “哎呀,是不是你看错人了,或许不是傅初白呢。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他没认出是你,你想,刚刚那么大的雪,天又黑了,看不清认不出的不是很正常…”
  她的解释又快又急,说到后半段,连徐云烟自己都察觉出其中已经带了些强词夺理的味道。
  毕竟,
  天得多黑,雪得多大,灯得多暗,才会认不出当年很喜欢、很喜欢过的人。
  “你不用安慰我。”
  林衔月倏然打断徐云烟的话,抬起脸,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这很正常啊,我和傅初白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可不就是陌生人。”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想安慰徐云烟,可是一开口,才发现她原以为的平静沉寂,不过是大坝决堤之前的苦苦支撑,只消一个契机,便被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积蓄的情绪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洪水过境,摧枯拉朽,将她那双平静又安定的眼眸搅得一团乱麻,
  有氤氲的热气从眼底冒上来。
  “…衔月…”
  徐云烟蹙着眉,眼底是满满的担忧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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