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留着。”
  “那我回去就要看。”
  “好。”
  扎完帐篷后,他们开始爬山,去看日落。
  营地离最佳观景台有五公里的路程,体力不支的程安之走到一半就想放弃。
  纪司北搀着她走,给她定了个增强体能的运动计划。她一听,连声拒绝:“别了吧,我这辈子就做个弱鸡就好,我不需要强健的体格,我的运动能力在床上够用就行。”
  “……”
  纪司北还是打算回去之后开始监督她运动。
  程安之冷不丁地又说:“其实我真的好佩服你,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保持上进且自律,可以坚持住自己的理想,还能做到心态不崩。”
  她就做不到。
  她在最低谷的时候,只想做一只烂泥臭虾。她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枕,也无所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新日。
  每一个难熬的夜晚,她都想,要是就这样睡过去了,也挺好。
  去陪爸爸和爷爷,还有只陪她到三岁的妈妈。
  纪司北却哼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有过堕落的时刻吗?”
  刚分手的第一年,也是他创业失败后最难捱的一年。他浑浑噩噩了好一段时日,堕落到梁云暮每次帮他整理房间,都大骂他怎么成了烟鬼酒鬼,堕落到他打破了自己恪守的种种信条。
  他不敢听“程安之”这三个字,也不敢看任何爱情电影。有一回,他跟梁云暮在酒吧遇到一个华人留学生,他唱了一首程安之爱听的情歌,他当即拂袖离去。
  他冲到人烟稀少管制混乱的街区,顶着一双醉眼,用英文大骂这该死的人生。有性感的应召女郎拦住他的去路,想帮他疏解情绪,他毫无绅士风度地将其推开,因此惹恼了女郎的男性同伴,并跟他大打出手。
  后来鼻青脸肿地坐在警察局里时,他无限颓唐地问一旁的梁云暮:“是我真的太差了吗?我还有挽回她的可能吗?”
  是这一刻,梁云暮才认清,有些人越是擅长掩盖真心,却最是深情。他跟程安之的这段感情,看似他始终处于上风,他才是那个更被在乎的人,可最终放不下的却也是他。
  那晚之后,他决定放下骄傲,再回一次头。他买了回国的机票,落地后直奔苏城。
  可他看到的却是她和另一个男孩坐在院子里的藤架下,她脸上笑意盈盈,一如从来没有经历过跟他的那段过往。
  她看上去那么轻松,可见她过得比自己好。
  纪司北轻描淡写地道出这段经历后,却不想听程安之的任何评价。
  程安之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点什么,能让他释怀。
  她拉紧他的手,安抚他道:“好啦,都是我不好,以后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那你呢?分手之后,你到底是什么心态?”他问她。
  什么心态……
  她的世界都毁灭了,她没有心态了。
  更大的悲怆覆盖在失恋的落寞之上。纪司北真的变得不重要了。
  爸爸一个月后才脱离生命危险,从icu转回普通病房时,形同枯槁。
  有人告诉她,脑出血像他这么严重的病人,其实从出血的那一刻开始,无论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他的神识都已经走了。
  在医院陪护一周后,她看到爸爸被切开气管、肺管,无法自主呼吸和进食,又常常衣不蔽体地被医生、护士和护工轮番检查、清理。
  这样尊严全无的活着,几乎比死了还要痛苦。
  爸爸会在她一遍遍哭着喊他的名字时机械性地留下生理性的眼泪,可是就是醒不了,后来他终于睁开眼睛了,能听得懂简单指令,却在她问“爸爸你要是记得我就眨眨眼的时候”,死死地瞪着他的双眼,一次眨动也无。
  她以为是爸爸仍在生她的气,被巨大的自责裹挟着,痛不欲生。
  心疼丈夫的耿慧洁对她说,如果自己将来也有这一天,希望作为子女的她放弃对自己的治疗,不要救她。
  程安之无法深刻地回答纪司北这个问题,她只说:“爸爸病了,我没空想其他的。后来有空想了,也晚了。”
  “所以你也想过我吗?”
  程安之停下脚步,深深看着他:“为什么不想?纪司北,你是我十七岁就看中的人,我整个青春都是你。”
  只不过她的青春太短暂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会陪在你身边。”纪司北看着她的眼睛。
  是他太年轻气盛,过于专注自我感受,过于在乎自己的自信心,忽略了她的境遇。
  程安之却摇摇头。
  他们往前走就好,还在一起就好,没必要再后悔自责。
  -
  浑圆落日坠入山间,霞光消散的最后一刻,山林过度在质感高级的灰色之间。
  程安之说这是最美的颜色,是调色盘里调不出来的颜色。
  纪司北问她:“那这次回去会有灵感吗?”
  程安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但她觉得只要还享受画画就好。
  她突然想起他曾经说的那句话,看着他:“在纪司北眼里,程安之功成名就也好,一事无成也罢,都没所谓,对不对?”
  “对。”
  “突然好想做条咸鱼啊。”她伸了个懒腰。
  “那就做一条咸鱼。”
  程安之笑了,踮脚搂住他的脖子,“纪司北现在简直温柔的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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