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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如此养尊处优却永远被豢养在深宫中的麋鹿,像不像汉王自己呢?
  郦壬臣垂下眼眸,道:寻常的宅院,怎比得王上的宫苑。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臣也曾听说过一种鹳鸟,这种鸟只有养在家中才会毛色鲜艳,如果将它逐出家门,让它在荒野上游荡,那么它将如何呢?
  刘枢接道:它大概会死吧。
  不会。郦壬臣轻轻道:事实上,在荒野中的鹳鸟虽然失去了鲜艳的毛色,但它依然能活得好好的,甚至更强健。
  哦,是吗?是吗刘枢的眼神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是的,王上,世上的禽鸟尚且能如此顽强生存,何况山间灵长的麋鹿呢?
  刘枢瞧了一眼郦壬臣,忽然一笑,郦卿说的是!只是寡人这麋鹿还有一个毛病,也讲与你听听?
  臣愿闻其详。
  刘枢道:《诗》中有云,呦呦鹿鸣,食野之。视民不恌,君子则效。麋鹿的叫声该是多么动听啊,足以凌驾百兽,震惶山谷。可是寡人的这些鹿儿啊,却从来没有鸣叫过,岂不怪哉?
  所以王上想问之事是?
  刘枢看向郦壬臣,眸色深深:道:麋鹿不鸣,而要听它鸣,为之奈何?
  带着寒气的春风吹入殿中,宣室殿内一片冷寂,君王灼灼的目光望向臣子,她在等她的回答。
  思量片刻,郦壬臣回答了。
  那便等待它鸣!
  什么?
  臣愿等待它鸣。
  刘枢笑了,不是面对区博时的那种假笑,而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寡人知之矣。
  等待,这是种微妙的品质,卑屈的懦夫用它做遮羞,坚强的巨人又把它作为成就的跳板,在水落石出前,大多数人并不能判断到底谁是前者,谁是后者。
  刘枢叫郦壬臣离开了,闻喜也关上了窗户,殿中的温度逐渐回升。
  汉王起身,步入内殿,走到一排书架前,书架上堆满了竹简,她仰头寻查着什么,自言自语道:这齐国来的士人,还真有点奇特,明明一开始已经是高傒那边的人了,却又不那么像
  她停下脚步,眼睛盯着上排的一卷竹简,伸手指道:闻喜,将那卷竹简拿下来。
  唯。闻喜搬了把梯子来,爬上去找那卷书,下来时小心翼翼地呈给汉王。这架子上的书籍都是刘枢平时收藏的心头好,可不敢弄坏了。
  刘枢接过来,展开来看,边看边继续说:最关键的是,她好像很能明白寡人心中所想。再观她行事作风,与高氏那些乌合之众全然不同,这还不奇怪吗?
  王上所言极是。闻喜应和着回道,慢吞吞的爬下来,擦了擦老脸上的汗水,瞥眼见汉王手中展开的卷轴竟然是一封奏疏。
  闻喜不禁脱口问道:这这奏疏王上为何还不曾画敕签发啊?
  多嘴!刘枢轻声叱道。
  闻喜缩缩脖子,心想难道是遗漏了?可是看汉王的表情一点也不像遗漏的样子。
  这就奇了,王上什么时候收藏过臣下的奏疏啊?他再打眼一瞧,原来是阳丘邑去年就呈送上来的奏疏。
  闻喜心中一惊,难道是郦大夫写的那封?去年的奏疏竟然在宣室殿的书架上一直放着
  刘枢的眼光落在竹简隽秀的字迹上,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她已将这份奏本读了许多遍。
  寡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奏本。
  寡人批阅奏疏无数,底下的大夫们在字里行间里打的什么算盘,怎会看不出?她合上卷轴,牢牢握在手中,又忍不住轻轻咳嗽几下。
  那些打着慰问寡人病情的幌子,而实际上是要探听政事的奏疏,有很多很多。可是,打着汇报政事的幌子,而实则是关心寡人病情的奏疏,还是第一次收到呢
  她笑道:闻喜,你说这不可笑吗?
  闻喜呆呆的怔了一下,瞧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他忽然就明白了某种缘由,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哑声道:王上说的是,是可笑的。
  从来没有过的奏疏,从来没有过的关心。
  这样的奏疏,值得收藏。
  这样的臣子,确也特别。
  今日,这个臣子又一次说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麋鹿不鸣,为之奈何?
  等待它鸣。
  等待又是什么?
  积蓄星火,以待磅礴。
  第78章 相国三试郦壬臣
  相国三试郦壬臣
  郦壬臣作为沣都丞的日子从这个春天开始了, 在王都做官与在地方上可完全不同。
  当她是阳丘邑大啬夫的时候,虽然位卑官轻,但仍为一城之长, 一应事宜皆由她定夺。而在沣都做大夫,整日与权贵打交道,就不得不小心谨慎, 多多察言观色了。
  好在她从小在太师府耳濡目染,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各方各面的人情世故, 也信手捏来,不久便和大家打成一片。顶头上司夸她办事靠谱,沣都权贵赞她态度识相, 同僚同事说她为人随和,下属百姓说她清正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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