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对于这种蕴灵仙剑来说,只有成功诞生了剑灵方才能为其取名。为了使自己的本命仙剑早日生灵,应子归带着它走南闯北,既去过岩浆肆虐的火山,也下过有恶蛟镇守的深海,他寻来世界各地的天材地宝蕴养自己的本命剑,日日陪着他沐浴日月之精华。
  终于,或许是受到他的感召,在某次渡劫中途,他的本命剑终于成功生灵。
  他被雷劫劈至重伤,全身焦黑地倒伏在地上,他以为自己要活不成了。
  恍惚间,一只巨大的雀鸟出现在了半空中。
  它扇动着翅膀,华贵飘逸的尾羽在空中划出道道优美的弧线,湛蓝的脖颈伸得笔直,眼带精光,凝视着半空中即将落下的雷劫。
  它引颈长吭,悍然直面道道雷光。
  因为剑灵的及时出现,应子归成功渡过了雷劫,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
  但他却没能开心多久。
  因为在他成功渡劫后短暂的修养期内,他结识了一名御兽宗的小弟子,一次闲聊,那名小弟子告诉他,孔雀分为蓝孔雀和绿孔雀,而被认为是凤凰后裔的,只有绿孔雀。
  好巧不巧,自己的剑灵,是一只蓝孔雀。
  这一发现,对于他来说,有如雷劈。
  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能查出来,当年究竟是何人灭了他家满门。他没有族人,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处,他害怕若是他自己也忘了,便真的没人记得荆州曾有一个以凤鸟为图腾的修仙世家。他没有带着族徽刺绣的衣服,也不会缝制凤鸟纹,他所剩下的,只有一件带着神鸟凤凰纹的五岁稚子的衣服,和他的本命剑。
  他将这柄以孔雀为原型的剑当作是他作为荆州应氏后代的最后一点表征。
  但是,直到宝剑生灵,他才骤然发现,原来就连这点表征,也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就像是对某种珍宝期待已久,并为了得到他付出了近乎全部的心血,然而等真正得到了,打开精美的匣子一看,里面装着的,却是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身边还有人告诉你,从来就没有什么珍品,你所求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赝品。
  自诩以凤凰为图腾,却连究竟谁是太子谁又是狸猫都分不清,这才真是可笑至极。
  他愤怒,但却不知道应该责怪谁:
  怪他师父吗?人家辛辛苦苦为他托关系,找到当世最强的孔雀妖兽,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方才为他讨得几滴精血;
  怪剑灵没有按照自己日夜在他身边描绘的图纸生灵吗?但人家本来就是蓝孔雀的血统,为了他的要求,还生生在脖颈处不伦不类地化出了几片龙鳞羽毛,反而像是他在强人所难;
  怪孔雀公爵或是那名无意间告诉自己真相的御兽宗小弟子吗?那这可真叫无端的迁怒。
  他能怪谁,他谁都怪不了,他只能怪他自己,怪他自己无知。
  但即使心里知道这些道理,那时的应子归毕竟年轻,在感情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他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于是与他关系最紧密的本命剑,便成了这样一个存在。
  宝剑生灵,便是该为其举办赐名仪式,正式命名了。
  应子归没有回宗大张旗鼓地举办仪式,他借口自己事务繁忙,随便借了个当地小家族的祠堂,就在此处完成了一个简陋的赐名仪式。
  新诞生的剑灵面露期待地看着他,却见自己的主人面若冰霜,在自己的剑身上潦草地刻下一个“错”字。
  他语气淡淡,完全不复此前刚刚见到他时的欣喜若狂。
  他对他说:“我给你赐剑铭为‘错’,从今天开始,你便叫‘蓝错’。”
  第37章 指南三十七
  蓝错将这段过往讲述得很简略,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平铺直叙地在叙述,就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讲述着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但沧溟依旧从他在水下微微颤抖的手心感受到,他的内心,远不是如外表展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他伸手,将对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中,轻声询问:“后来呢?”
  “后来啊……”蓝错的眼睛眨得很慢,不知是因为温泉的热气还是米酒的酒气,眼睛上覆盖了一层水雾。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一边回忆一边叙述:“我的剑主待我其实并不坏,他只是……很冷淡罢了。”
  自从知道自己的剑灵货不对板后,应子归就很少将其召唤出来。甚至连本命剑,他都很少使用了。
  一开始,剑灵并不明白自己的剑主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他曾数次通过剑主与本命剑之间的契约向其传音,表达自己想要出来与自己的主人共同迎敌的愿望。但明明每次剑主都答应得好好的,可临到战斗的时候,却又仿佛忘记了自己一般,宁可使用几百灵石买来的劣等仙剑,也不愿意使用自己。
  慢慢地,懵懂的剑灵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渐渐懂事,也渐渐沉默。很多时候,他们之间,甚至能好几年都不产生任何交流。
  他就这样沉睡在剑主的识海中,不知过了多久。
  等再次醒来,便已经是大混战时代。
  一睁眼,他所面对的,便是好几名修为比他的剑主高了一个境界的层次的修士在围攻自己的剑主。
  因此,迫不得已之下,为了保命,他的剑主召唤了他。
  然而,毕竟多年未曾使用,他又是一柄异形剑,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他的剑主握着他,无论是挥剑进攻还是提剑防守,动作间都有些不适应的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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