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祝璟抽了口凉气,摸了摸自己被秋绪撞得生疼的后脑勺。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想拿稷侯剑去做什么,因为那把剑现在藏在我家相爷的身体里,没有人能拿走它。”秋绪一句一顿道。
“当年你的儿子们出此下策时,一定认为,这世上没有人能从你的身上拿走那把剑。”布日格兴致勃勃道,“他们不会想到,五百年后,会有人剖开你的心肺,从你的身体里取出他们放入其中的宝贝。”
秋泓闭了闭双眼,心知自己此时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布日格的想法,他只问了一句:“倘若你杀了我,取了剑,却没能回到五百年前,又当如何?”
布日格执刀的手一顿:“你在扰乱我。”
秋泓低笑一声,偏过头,看到了顺着自己脊背淌下的血迹:“若说五百年前,我杀你时,你还有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那么现在,你一次机会都没有了,成王败寇,你若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秋凤岐……”
“而我,不能说是死了,只能说是解脱了,因为真正有执念的人,是你。”秋泓笑着道。
“秋凤岐!”布日格举刀就要直刺秋泓的心脏。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却僵在了原地。
“秋相……”不知过了多久,秋泓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他怔怔地转过身,看到了脸色已然转为灰白的布日格。
这人还维持着刚刚举刀要刺的姿势,只是胸前多了一个洞,正在不断流血。
“台吉?”秋泓张了张嘴。
咕咚!九死一生走到此地的北牧台吉布日格倒在了地上,他似乎在愤怒,也似乎在遗憾,但更多的,是在疑惑,疑惑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失败在了即将成功的前一刻。
当然,他并不知道,哪怕是自己真的剖开了秋泓的心肺,取出了那把藏在脊梁骨里的剑,他也无法回到五百年前。
这本就是注定的徒劳。
“秋相……”当布日格倒下,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出现在了秋泓的眼前,他满脸是伤,一条胳膊不自然地弯曲着,明显已严重骨折。
秋泓目光一闪,不自觉地叫出了声:“祝时元……”
没错,阻止了布日格的人,正是祝时元,他手里握着一把又长又粗的改锥,改锥上沾满了血肉,这粘稠的液体正顺着祝时元的腕子往下淌,和秋泓流到地上的那滩血融为了一体。
“秋相……”祝时元脱力地跪在了地上。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秋泓上前捧起了他的脸,“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祝时元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他回答:“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秋泓深吸了一口气,他忍着身上的疼,拉起祝时元受伤的那条胳膊,仔细看了一番:“是燃气爆炸伤到的吗?我……”
“秋相,我杀了他。”祝时元忽然说道,“这个横跨了五百年的法阵,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被毁掉了?”
“你……”秋泓一凝。
“秋相,我犯了大错,我犯了一个大错!”祝时元一把将秋泓抱住,痛哭起来。
秋泓一动不动,脑中嗡嗡直响,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回过神来。
“不对,不应该这样,不对……”秋泓推开了祝时元,转身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布日格的身边。
“他还有气,他还没死,他……”秋泓抖着手,从布日格的颈间试出了一丝虚弱的脉搏。
是的,布日格还活着,但他还能撑多久呢?秋泓心下一凉,回头看向了祝时元。
“秋相?”祝时元也在看他。
嗡——
下一轮地动很快袭来,就在少衡古城外,就在凤岐峡的重峦叠嶂下,一股云雾从碧玉江中窜出。
秋泓看见,似乎有条大船冲破云雾,正向自己驶来。
“快,再行三天,就要到鹊山了,快!”船头上有人高喊。
那是一个相貌英俊、身披玄甲的将军,他单手执剑,立在船舵旁,正无声地望着远方。
将军身后,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哀切地凝视着他,似乎想要强忍住即将淌下的泪水。
“卿元,放心,大宣不会亡在我们的手上的。”将军低声说道。
哗!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片出现在秋泓脸前的迷障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祝时元呆滞的面孔。
“秋相,我是不是……该死了?”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无措地问道。
第120章 天无长明
地动发生的当口,陆渐春刚把车开进高速公路。他离开少衡时就觉得胸口直跳,此时更是心慌。
要出事,陆渐春直觉道。
他一转方向盘,当即决定掉头回去,可谁知就是这片刻的功夫,车已驶入一片迷障中。
按照祝璟的说法,这是本条时间线即将坍塌的预兆,就像是一棵树上的枝枝杈杈,当它不再被主干所需要时,就会被无情地剪断,正如湮灭于遗迹中的大胥。
而眼下,五百年前某处本该严丝合缝的历史出现了裂纹,那么,这条已生长为粗壮枝桠的树干,就即将成为一段无人知晓的过往了。
陆渐春看着眼前这片白茫茫的云雾,不禁踩下了刹车。
“问潮,”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你怎么站在那里?”
陆渐春抬起头,望见了秋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