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你不是祝复华的人吗?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秋泓问道。
“谁告诉你,我是祝复华的人了?”李岫如拆卸失败,直起身,撑着车顶喘了口气。
秋泓的意识又近昏沉,他向右偏了偏头,痛得喉咙里溢出了一声闷哼:“你,你一直在替他寻找稷侯剑,包括之前潜在布日格的身边,都是你和他的,你和他的图谋……”
李岫如看着他,微微皱眉:“我不是在替祝复华寻找稷侯剑,我是在为我自己寻找稷侯剑。”
说完,他弯下腰,动作极其轻和地拍了拍秋泓的脸颊:“凤岐,我可能得卸掉你的手腕,才能把你弄出来,尽量不要叫出声,好吗?”
秋泓半睁开了眼睛,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不知酝酿了多久,李岫如终于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了秋泓那皮包着骨头的腕子,随后,他一咬牙,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秋泓的手已脱力地垂了下去。
“唔……”秋泓歪在一侧的身子一颤。
“凤岐?”李岫如忙把人揽起,急声叫道。
正在这时,远处的林子中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布日格的声音从其中传来。
“看来山中废墟的确什么都没有,还是得带上那个人,找到方士墓的下道口才行。”在吴家园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的布日格边走边说。
已听到来人声音的李岫如瞬间紧张了起来,他加快动作,抓着秋泓的手腕脱开铁铐,然后抱起人,向着反方向跑去。
清晨林间寂静无声,薄薄一层白雾如纱般笼罩在水汽蒙蒙的山中,随着一缕夹杂着潮气的轻风拂过,立在枝头的鸟儿、爬在树干上的昆虫仿佛同时间闻到了什么气味,不约而同地向一处涌去。
是血。
秋泓的血顺着他的衣摆,从车边一路洒向林中,在李岫如发现时,那昭示着行径的血迹已浸透在了地上的碎叶间、苔藓里。
很快,身后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他们走不远的,应该还在这里。”布日格站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说道。
背靠着一片砖瓦残垣的李岫如手微微一抖,看到了已在秋泓身下聚集成片的一小滩鲜血。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们的。”这时,一道口音浓重的女声从残垣下传来。
李岫如一凛,他回过身,看到了一个满脸枯皱皮,肩上还背着一个木筐的老村妇。
这老村妇笑容和蔼慈祥,神态友善亲切,但李岫如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到底是谁。
“祝,复,华。”他一字一顿道。
“老村妇”幽幽地叹了口气,放下木筐,从中掏出一件衣服,抛到了李岫如的怀里:“给他的伤口捂上,跟我走,要是不想被那疯子找到,就乖乖听我的话。”
说完,“她”也不回头,背上木筐就走,似乎料定了李岫如一定会带着秋泓跟上来。
果真,就见李岫如咬了咬牙,心中宛如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抱起秋泓,追上了这“老妇人”的脚步。
吴家园下的小村,之前秋泓第一次来时,就曾路过。
这里住户不多,近些年来,该搬走的已全部搬走,剩下的只有零零散散几家,基本都是年迈走不动路的老人。
而被祝复华控制的这位可怜老太太,就是这里一位寡居多年的村民,她家中孩子远在外地,一年半载也不见得会回来一次,那栋年久失修的自建房里,只住了她一个。
李岫如抱着秋泓进门时,首先一眼看到了主屋供奉台上的牌位,上书“先夫吴强”几个大字。
“吴强?”李岫如一面把秋泓放到床上,一面看向被祝复华控制了的老村妇,“这家住户姓吴?”
“他们好像是吴重山的后代。”“老村妇”咧嘴笑了笑,笑起来时的那副尊容与本身和蔼可亲的面皮简直判若两人。
李岫如一皱眉:“你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难道也和布日格一样,觉得稷侯剑被秋家人藏在了吴家园里吗?”
“老村妇”“啧”了一声,笑呵呵道:“那可不好说,毕竟有个词,叫做‘灯下黑’。”
说完,“她”拉开抽屉,翻出了本地白药和一些医疗消毒工具:“快给他止血,小心人一会儿再咽了气。”
秋泓其实并没有完全昏死过去,他还留有一丝意识,此时听到李岫如的话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问道:“什么叫,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
李岫如手一顿,回身去看仍在扮演村妇的祝复华。
祝复华眉梢一扬,走到近前,弯腰盯着靠在床头,想要坐起来的秋泓:“你忘了?我告诉过你的,五百年前我们就见过面,只是那时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而已。”
“不对,”秋泓拨开了李岫如的手,他抓着床帮,捂着伤口直起身,“你想要的有那么多,若可以,怎会在同一个地方,住上几百年呢?”
祝复华笑容一僵,不说话了。
秋泓已是强弩之末,但仍坚持着往下说道:“除非,除非你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离开吴家园,就像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也不是,你的真身。”
这话说完,秋泓身子一晃,就要栽下床去。
李岫如急忙一把扶住了他。
祝复华徐徐叹了口气,他用那老妇人的手,拨弄了一下老妇人耳边的银白碎发,似乎在悲春伤秋似的开口了:“所以,秋相也别怪我,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在这里生生死死几百年,也该是时候重获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