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个男人大概并不知道,自己低声说话时……很诱人。
男人都是听觉动物,像是野兽品鉴自己是否喜欢猎物那样,会凭声音去确认另一个人是否对自己口味。
至少在第一次电话面试的时候,周筑握着电话时呼吸就顿了一下。
工作缘故,他认识好几位职业的配音演员,他们在电影或游戏里大放异彩,嗓音声线极富魅力。
可傅冬川是天生的。
他的声音清冷,干净,透彻。
即便对方在公事公办地询问职业经历,周筑仍怔神几秒,然后应答如流。
绝大多数时间,傅冬川说话都是平声,不会刻意压低声音。
和不同下属交谈,工作会议里主持进程,偶尔给周筑补课,均是如此。
可他一旦低声说话,便如同冰块沉入琥珀色的酒液深处,糅杂出更磁性的声线。
周筑很少注视这个人,却已经习惯去听他说的每句话。
声音通过空气,传向鼓膜,经由神经,进入脑海。
恰到好处的低沉嗓音,隐匿在尾音的笑意,以及刚刚好的一点金属质感。
不夸张的说,真如天然调配的美酒。
傅冬川正经说话,那酒就装在玻璃瓶里,贴着标签,密封严实。
他压着气息低声说话,酒便晃荡着溢散开,开始勾人。
“在想什么?”傅冬川问。
热毛巾的折角划过耳后软肉,清晰的毛绒颗粒感包裹住耳垂,然后把耳翼擦得干净详尽。
周筑转头看向他,并不避讳。
“在想,我被你捡回家,算谁捡到便宜了。”
“算人道主义。”傅冬川转身洗毛巾,不紧不慢地说:“怎么样小筑同学,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些了?”
“嗯。”
热气腾腾的毛巾附上脸颊的那一刻,疼痛都像被水蒸气短暂带走了。
周筑坐在轮椅上看他的背影,没来由地说:“我有时候一个人住久了,觉得屋子真空。”
“明明上海的房租这么贵,租得面积不算大。”
“但好像就是很空。”
傅冬川挂好毛巾,推他去了客厅。
“一个人住多久了?”
“让我算一下。”周筑低头掰手指:“十五岁,然后到现在二十五岁,十年。哦,中间有几年读大学,不算。”
男人停顿动作,几秒后才开口。
“我去卧室拿被子,给你铺一下沙发。”
话题中断,此后他们都不再交谈。
一方简单打扫后洗澡更衣,另一方则提前陷入柔软温暖的被褥里。
像是掉进天鹅绒和薄荷气味交织的异世界。
周筑裹紧被子,直到听见隔壁房间关了灯,呼吸才渐渐放缓。
他以为自己会秒睡。
并没有。
他翻身,然后抱着被子的一角闭眼数羊,许久都没有等到熟悉的睡意,反而心脏在砰砰直跳。
说不出的躁动。
刚才聊到那里,怎么就断了。
是说错话了吗?
也许傅冬川不喜欢这些话题,陈年旧事,没什么必要再提。
周筑又抱着被子翻滚一圈,睡意驱散更多。
止痛药慢慢不管用了,他的腿隐隐生疼,在石膏里生硬地等待痊愈。
卧室那边传来响动,傅冬川开夜灯走过来,蹲坐在沙发旁的软绒毯上。
“睡不着吗?”
“有一点。”周筑小声说。
他躲在被子里,露出眼睛看面前的人。
傅冬川穿着深灰格纹睡衣,头发还有些湿漉漉地垂在脸颊旁侧,凤眼在夜色里沾着光。
“我陪你一会儿。”
男人拿出焰枪,点燃茶几上的薰烛。
鼠尾草的浅淡气息随着加温向外扩散,有一种属于夏天的甜味。
此刻他们被笼罩在暖光里,夜色宁静。
“这也是人道主义的一部分?”
“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我可以帮你补充到账单里。”
傅冬川靠着沙发,因为困意的缘故,神态慵懒随意。
周筑沉默几秒,探头出来。
“我想听你唱歌。”
男人抬起眼睛,有几分探究。
“这一项也加账单里。”周筑笑起来:“随便唱点什么,你嗓子很好。”
傅冬川看了他几秒,小声开口。
他选了首简单的老民谣,在很近的地方给他哼唱。
鼻音很浅,嗓子有一点哑,但是像刚才的热毛巾一样,听起来很暖。
周筑闭上眼睛,在持续的刺痛感里裹紧被子,好像在黑夜里守着篝火,终于失去意识,不知不觉地睡去。
他们都没有察觉这一刻他们有多近。
一个人几乎就睡在另一个人的肩旁,声音也贴着耳朵。
傅冬川唱得很慢,更多地像是在哄着受伤的动物放松下来,渐渐也不唱歌词了,只是哼着低沉的曲调。
他有些时候,很想伸手揉揉周筑的头发,不知道是想安抚,还是想疼爱。
耐心点。傅冬川对自己说。
至于那些账单,等攒够了可以一次索清。
他也许想要的很少,一个吻就够了。
第17章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以至于睁眼时周筑还以为自己在家里。
一看手机早上八点半,平时起床都不至于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