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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青梅 第13节

  浓长的眼睫微颤,她垂眼时眼底有掩盖不住的愁绪,轻声说:“何师兄,你让我一个人想一想。”
  “《西城春山图》已经交了上去,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你不要胡思乱想……”何茂丘与谢胧相识多年,知道她往日烂漫无忧的性格,只觉得放心不下,“我让小五来陪你,母亲煮了梨子水,你们一起喝。”
  “好。”谢胧弯起眼角,笑容干净。
  何茂丘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而出去叫自己的妹妹小五娘来陪谢胧。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小姑娘脚步轻盈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两盏热气腾腾的梨子水。她递了一碗给谢胧,自己捧着碗埋头吸了一口,这才往身后的椅子上一摊,翘起脚晃了晃。
  “谢姐姐,你尝尝,可好喝啦!”
  她将递给谢胧的碗往前推了推,眼睛发亮。
  谢胧把下巴挪到桌子上,叹了口气。
  但还是听话地端起梨子水,眯着眼小小啜了一口,忍不住夸赞道:“好好喝!小五娘,你可真有口福!”
  但是随即,她忍不住低声道:“不知道阿爹阿娘在……”
  梨子水索然无味。
  若是《西城春山图》当真能扭转局势的话,朝中那些老狐狸,只怕不会对她和何茂丘是这样的态度。谢胧一颗心又忍不住沉下去,只觉得太阳穴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何五娘还要说话,谢胧已然站起身。
  她急急忙忙走出去,想要去找何茂丘商量商量,能不能设法去看一眼阿爹阿娘。
  然而庭院内立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与何茂丘说话。
  谢胧认得,那是阿爹门下的一位学生。大概是一年前,和齐郁一起考中了进士,只是他倒不像齐郁那般锋芒毕露,如今在朝中还不显山不露水。
  她本能顿住脚步,藏身到院子里的梨树下。
  隔得不远,两人的交谈声便传了过来。
  “我也是听同僚提起,才隐约得到一点风声,不知道是否准确。但无论如何,我都放心不下老师,故而还是特意来告知一趟。”
  “听说前日夜里,老师突发急病……”
  “如今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为老师说话,也没有听说有大夫进出牢狱,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谢胧只觉得脑子嗡地响了一声,一时之间天旋地转。
  她猜得不错,只是交上去《西城春山图》果然没有作用,谢家的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但眼下最重要的,只怕还是设法确保阿爹的安全。
  “陈师……陈大人。”谢胧心急如焚,下意识上前追问父母的消息,“我阿爹为什么病了你知道是什么病吗刑部的牢狱里有医师吗!”
  后者吓了一大跳,见是谢胧才安下一颗心。
  但是面对谢胧,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才是,沉默了半天。
  轻声道:“想是没什么大碍的。”
  谢胧就不说话了。
  她抿紧了唇角,看着自己的脚尖。
  “何兄,我先告辞。”
  “如此形势,多谢你还愿意出手相助。我送你。”
  何茂丘的脚步远去,又再度近来。
  谢胧听见自己头顶有一声叹息,带着几分克制,和几分不易察觉的疲倦。
  何茂丘温声道:“想哭,便哭出来吧。”
  谢胧重重眨了眨眼,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何茂丘,“我没事。但是我想起一件事,要出门一趟,午饭师兄就不必给我留了。”
  何茂丘还想说些什么,少女已经转过了身。
  她走得很快,裙角被微凉的春风扬起,梳得潦草的双髻散落几绺乌发,如飞絮般漂浮在漆黑的鬓角边。
  像是轻盈的雀儿,眨眼不见了踪影。
  谢胧按着记忆,快步朝着齐郁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她只在以前去过一次齐家。
  那时候的齐郁,尚且是个初初入京的乡下穷光蛋,住在城南一处逼仄老旧的宅子里。
  如今他不仅高中,还在朝中颇为得意。
  换做是谢胧,只怕考中进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一处不那么丢人的宅子住下来。毕竟入了官场,便免不了人情往来,住着那么破的屋子实在不像话。
  谢胧不知道齐郁有没有搬家。
  但她还是下意识,先找到了城南的齐郁旧居。
  出门出得急,不知何时下起雨来了。
  无边丝雨绵密如绸,不知不觉间沾湿了衣摆,发丝脸颊上也蒙着一层水珠。
  谢胧站在齐家门前,下意识看了一眼几乎长到墙外来的青梅树。
  齐郁曾挽起袖子,爬上这棵青梅树,给她摘了慢慢一衣兜的青梅。但是谢胧只尝了一口,就被酸得一个趔趄,撞得齐郁和她一样摔了个狗吃屎。
  因为她的嫌弃,唯一能拿来招待她的东西也没了。
  齐郁面色青白地站在树下,显得很难堪。
  谢胧想,兴许两人的梁子,便是那时候结下的。
  第11章 求助
  书上说近乡情怯,不知道为什么,谢胧此时站在齐家门外也有些不安。
  想来是因为齐郁不太喜欢她的缘故。
  谢胧没有伞,站在黄土墙窄窄的瓦片下,微微抿唇。
  不一会儿,整个人就成了一只落汤鸡。
  她犹豫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快步走到齐家门前。
  抬手叩响齐家的木门。
  咚、咚咚、咚咚咚。
  雨水溅落在谢胧乌黑的发旋上,凉得她打了好几个激灵,可面前的两扇木门却依旧紧紧闭着,毫无半分动静。
  这让她忍不住踮起脚,想要看看院内有没有人。
  但她个子到底是矮了些,瞧不见屋内的景象,倒是头顶的青梅树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了谢胧满头满脸,冻得她肩头打颤,面容发紧。
  “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可能齐师兄已经搬走了吧。”
  少女喃喃自语。
  她虽然嘴上说着,自己看得清形势,但是实际上还真有些发怵。
  谁叫齐郁态度那么古怪,令她本能觉得危险。
  没有见到齐郁,谢胧有些失望。
  她眨了眨乌黑水润的眼,拧了拧滴水的衣袖,转过身去。
  算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然而视线却不由自主往前,看向站在巷口、撑着一把油纸伞的少年。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他身上干干净净,像是刚刚才下马车。
  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伫立在风雨中。
  隔着暝晦的风雨,谢胧看不清他的面色。
  只是少年身形清癯修长,广袖被风吹得翻扬而起,越发显得他格外沉稳安静。
  谢胧无端想起一个词,瑶阶玉树。
  少年的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撑伞径直朝她走来。
  顷刻间,那柄伞便移了大半在她头顶。
  没有雨丝拍面而来,谢胧浑身下意识轻松了些,只是一阵风吹来,她仍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眼前的少年微微垂眼,浓长鸦黑的睫上带着点点雨水,视线落在她脸上。
  但他迟迟没有说话。
  谢胧措辞了一路上的话,哽在喉中,觉得无论怎么说都好像不太对劲。当然不是她的问题,而是齐郁的目光和态度,都有些超出她的预期。
  所以先前想好的话,就不适合说出来了。
  憋了半天,谢胧眼巴巴问:“齐师兄,我听说我阿爹病了。”
  齐郁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他打开院门,领着谢胧进去。
  院子里的摆设和多年前没什么分别,也就是青梅树更大一些、更高一些了。
  不过屋内的摆设确实没以前那么寒酸破败了。
  谢胧还在想,究竟怎么开口。
  是问一问,齐郁之前要自己和他一起走,是准备对她说些什么。
  还是直接套近乎、卖可怜,求齐郁帮忙泄露一些阿爹的消息,再请一个大夫让齐郁帮忙送进去瞧瞧阿爹的病。
  又或者是大着胆子,套听一下《西城春山图》到底如何了
  “坐下。”齐郁道。
  他嗓音有些冷,有如切冰断玉,令谢胧下意识老老实实坐下。
  这才疑惑地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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