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等虞景进了屋,才发现没人,陈岁聿没在家。
但虞景起床的时候问过陈岁聿什么时候回来,陈岁聿当时说的是晚上八点。
虞景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他把红薯从怀里掏出来放到茶几上,趴在旁边写了会儿作业,隔几秒就往门口看一眼,又怕红薯很快就冷了,于是虞景重新把它们塞进衣服里。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等到了九点半,陈岁聿还是没回来。
距离自己的生日过去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虞景有点儿等不住了,掏出诺基亚给陈岁聿发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屏幕里“正在发送”几个字持续了很长时间,终于,一个大勾出现,显示发送成功。
虞景盘腿坐在沙发里,身上披着毛毯,一直盯着手机的回复。
陈岁聿还是没回他。
他不知道陈岁聿是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了不想回,总之哪个可能都让虞景不好受。
再坐了一会儿,虞景扫一眼时间,掀开毛毯下了楼。
周围几乎看不到人了,老旧的小区漆黑一片,草丛里的猫都冷得不愿出门,虞景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楼梯口等陈岁聿回家,腿酸了,他就蹲下来。
也可能陈岁聿今天根本就不会回来。
他这样胡乱猜测着,心里就变得难受起来,陈岁聿不记得他的生日没关系,他可以说,虞景也不想要什么礼物,只是想和陈岁聿分享热腾腾的红薯,如果有可能,再对自己说一句“生日快乐”就最好不过。
可是现在红薯都冷透了。
他抱着红薯,像抱着两块冰冷的砖头,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早就过了零点了,终于,脚步声渐近,陈岁聿从转角走来。
他打着手电看路,将灯光停在虞景身上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
“怎么在这儿?”
虞景腿又酸又麻,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了,他蹲在地上小小一点儿,抬起头的时候眼睛亮得触目惊心。
陈岁聿没反应过来那也许是眼泪。
他只是听见虞景嗓音里带着点儿颤抖,向自己控诉道:
“你不是说八点钟回来吗?”
陈岁聿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是说过这个话。
那时候虞景正在刷牙,说的话含糊不清,陈岁聿把豆浆递给他,随口回了句,忘了今晚有补课,他又被班主任拉着谈了很久的话。
虞景察觉到他的沉默,鼻头一酸,想到自己发的短信,又忍不住接着开口:
“我发的短信你也不回。”
“没电了,”陈岁聿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看见虞景的姿势,低头问他,“抱的什么?”
“红薯,”虞景没看他,把冷透了的红薯塞给陈岁聿,“热的本来很好吃的,但现在已经冷了。”
他是想很平静地和陈岁聿说的,最好像个大人,不要和小孩儿一样哭哭啼啼,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就委屈。
已经十六岁了,自己理应变得成熟一些。
“…今天是我生日,本来想买蛋糕和你一起吃的,但蛋糕太贵了,所以我只好在天桥底下买了两个红薯,我怕它们冷了,抱在怀里暖了很久,没等到你,又怕你不回来。”
虞景絮絮叨叨地低声说着,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快,像是怕陈岁聿听清了,心里其实很难受,又不敢看陈岁聿的表情。
等说完了,陈岁聿用拇指抹了下他的眼睛,虞景才发现自己在哭。
就像他最不想变成的,没糖吃会和家长哭的幼稚小孩儿一样。
因为这个陈岁聿这个动作,那些被刻意压制的委屈突然统统涌了上来,眼泪仿佛不受控制,一瞬间从眼眶流下来。
虞景真是烦死自己了。
在自己十六岁的第一天,他仍旧没学会长大,还是很容易掉眼泪,受委屈了也憋不住。
他想让自己别哭了,和陈岁聿说点儿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让他忘掉自己刚才说的话,但嗓子堵住了,一开口又哽咽。
好一会儿,虞景似乎听见陈岁聿似乎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被陈岁聿搂进怀里,用手很轻地拍了拍背。
“哭什么?”陈岁聿有些无奈地说。
他拉上虞景的手,在夜色里打上一辆出租车,来到之前的蛋糕店,买下了最后一块蛋糕,小鲸鱼已经没有了,只有颜色很鲜艳的水果蛋糕,让虞景坐在店里等他。
虞景就趴在桌上,偏头看着那个小小的水果蛋糕,很听话地说“好”。
在十二点即将到来的最后时刻,陈岁聿微微喘息着推开蛋糕店的门,来到他面前,拿起打火机点燃蜡烛。
陈岁聿让他闭上眼睛许愿。
虞景本来是没有愿望的,但陈岁聿的眼神很坚决,他只好闭上眼,想了想,无声地说道—
“希望十六岁的虞景成熟一点儿,不要再那么爱哭。”
再睁眼,虞景吹灭蜡烛,陈岁聿把一串项链挂在虞景脖子上。
是一块很普通的平安扣,也是陈岁聿在深夜里能找到的、最像样的生日礼物。
他看着虞景垂着头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那块玉,像是爱不释手,然后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对自己说“谢谢。”
一窗之隔是无边寒夜,他们坐在温暖的蛋糕店里,将严寒尽数隔绝,虞景眼皮还是肿的,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贴着一张卡通创口贴,带着他这个年纪的天真,笑得眼睛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