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珍宝洋行的秘密
噠噠噠噠噠......
马车缓缓驶入五福大街,五福大街分别是以长兴街、泰兴街、和兴街、顺兴街及福兴街五条道路所组成的街道,因此五福大街得名于取之街名吉祥之意。
大街上商店林立鳞次櫛比,街上行人、马车络绎不绝,抬头一望看不见天,两侧的摊商不是搭起帆布就是建起亭顶,藉此来抵御日晒雨淋。
特殊的街景让林母与昭娣忍不住将马车帘子拉起一角细细张望,他们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繁华与新颖。
路过行人看见马车内的人,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让林母受到了一点惊吓,她是一位非常传统的妇女,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感觉到什么东西不对。
"夫人......街上怎么都这样看着咱们?"
"因为在这条街上很难能看见女子们,这条街上大多都是大老爷们在谈生意。"
"啊!原来如此,如此一来岂不是咱们坏了规矩!"
林母觉得羞赧,正准备将马车帘子拉上, 谢夫人看到便说。
"无碍的,谢家人不在意这些,他们看到是谢家马车就会懂了。"
谢家老爷有在外四处游歷的经验,看过许多国家,并不会觉得女子拋头露面是不好的事,反而很欣赏黄玉仪的自信与胆大,被她的这些特质吸引,才会与她结为伴侣。
路上行人正如谢夫人所说,在瞄到是谢家的丫环、马夫后就不再关注了。
昭娣看着充满自信的谢夫人,在自己眼中的她正在闪闪发光,谢夫人生的极好,保养得当的白皙肌肤、得体的微笑、端庄的仪态,将一位千金的姿态与威严完全展露出来。
转过头看向街道,昭娣看着人来人往心中不禁想着,何时自己才能像谢夫人这般满怀自信。
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够做自己,能够有更多的自由能够挥霍,昭娣嘴角忍不住上扬,此时,眼前一暗。
林母还是将帘子放下。
"还是不了吧......我还是习惯不了这些人的视线,而且外头有这么多老爷们,我一介妇人还是别在这些大人们面前遛达吧。"
林母一脸紧张的说,看得出非常在意外头的视线,昭娣有些失望,毕竟自己非常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谢夫人捕捉到昭娣眼中浮现的失望,不过也不急,只要昭娣成为她的弟子,自己也会带着她去看看这世界。
"那各位先休息一下吧,很快就会到的。"
马车一路行驶直到接近整条街的中心后半段,停在了一间名叫「珍宝洋行」的商店前,小青跳下马车将台阶放在马车下,方便夫人与客人下马车。
谢夫人牵着小青的手缓缓走下了马车,紧接着是林母,看到小青伸手林母一瞬间犹豫了下,紧接着慌忙地摆手婉拒。
"不用了!谢谢姑娘哈。"
最后是昭娣,与林母一样婉拒了小青。
"谢谢但不必了,我可以自己走。"
小青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中在鬼哭神号,想要表现给谢夫人看,挽回之前失误,没想到都没有表现的机会。
无奈地收回手跟着进入了宅子。
「珍宝洋行」是一间传统的闽南式建筑,共有两层楼,以红砖、木材组成,店面上的石雕牌坊刻着珍宝洋行,从石牌上跌宕犹丽字体可以看出主人的豪放瀟洒。
'倒是与谢夫人的气质相符合,不知谢夫人的家人们会不会与谢夫人一样好相处。'
昭娣看到招牌的第一眼内心就充满认同,虽然她还没成为谢夫人的徒弟,但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对自己未来充满期待。
林母两人跟着谢夫人走向玄关。
棕黑色的木製大门两旁贴了「万户春风陶礼乐,百年事业绍箕裘。」,横批为「家祥世衍无疆庆。」的春联,但字跡与石牌上截然不同,字体较为收敛、细緻、方方正正,每个笔划都收到近乎完美颇为儒雅。
'不知这是不是谢夫人所写的.....'
昭娣看着这幅对联,可以想像的到谢夫人在书案上细细书写的样子。
谢夫人看到昭娣盯着那副对联,感到骄傲地说。
"漂亮吧,那是我儿书礼所写的。"
"啊!我还以为是谢夫人您写的呢?"
昭娣听到谢夫人所说的话,疑惑地问出,因为此笔跡十分娟秀,还以为是女子所写的。
"书礼他就喜欢弄些笔墨,尤其喜欢临摹不同笔跡的字体,我看这字喜欢得紧,就央求书礼帮我写了一幅春联给我。"
"啊!如果昭娣你想学习,也可以向书礼请教,我想他一定会愿意的!"
黄玉仪看这女娃娃可爱得紧,相信自家儿子也会非常喜欢这小女娃的,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昭娣与儿子互动的可爱模样了。
"谢谢!谢夫人!若有机会一定向令公子请教。"
昭娣向谢夫人微微鞠了一躬,内心已经认定谢书礼是一位温和有礼的芊芊公子。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进屋内,珍宝洋行共有三进,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第一进,第一进通常为商铺,珍宝洋行也不例外。
只见商铺内有许许多多的大橱柜,内里摆放一些林母与昭娣从未见过的东西。
每一层橱柜上都铺上了从英国或日本所进口的棉织品,看起来格外蓬松柔软,上头摆着会滴答滴答响的像是日晷的物品,不过跟日晷不同的是这个东西似乎会自己动,有许多物件组合起来,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
"这个是鐘錶,简单来说就是报时的,就是这些小玩意儿长的精緻又灵动,许多人都会带回家把玩。"
谢夫人看着满脸好奇的两人解释道。
除了鐘錶外还有手持的镜子晶莹剔透,能够比铜镜还照射得更加清楚,各式各样的白瓷茶壶、茶杯、勺子,每个都有精美花纹与人物画像,看得是眼花撩乱、目不暇给。
领着有些头晕脑胀的两人上了楼梯,黄玉仪转身向着两人为微弯腰。
"欢迎来到,珍宝洋行的秘密之地!"
林母与昭娣顺着谢夫人的身后望去,随即愣了在场。
只见一方小天地之间,充满了各式各样、五顏六色的花卉,定睛一瞧竟都是用绣线做的,不细看还以为这里是精心打理的庭院呢。
几人在柜檯旁的桌子坐下,小青正好将冲泡好的茶送了上来,将几人面前的茶杯都斟满了茶后,站定谢夫人身后。
"小青去我房间的梳妆台上,把我的那盒绣线花给拿来。"
"是,夫人!"
昭娣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澄澈碧绿的茶水,茉莉的香气在口腔中四窜,她抬眼仔细打量眼前。
在他们桌前还有一张大木桌,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排列整齐的纸板、一捆捆的铁丝还有几个未完成的作品,以及插着一簇簇绣线花的花瓶。
视线越过大木桌在向前,只见壁橱中放置了各色的丝线,种类繁多,昭娣觉得应是全世界的顏色都在这儿了。
除这些材料之外,墙壁上不是掛上书画而是掛上盛放的绣线花,每一簇下方还特地写上每种花卉的名字与含意。
昭娣虽认不得字,但她还是看到许多认识的花卉,从传统的石榴、百合、牡丹、梅花,到特别的桃花、油桐、雏菊等等,待在这一方天地,让她感到安心与放松。
"夫人来了!"
小青一边说一边跑了过来,打破了这一方静謐。
"你这孩子,好好走就行了,跑什么跑。"
谢夫人伸手轻轻点在小青的额头上。
"哎呀!夫人奴婢错了嘛!"
"夫人您看,是不是这盒子?"
小青将手上的盒子放置在桌上,眾人循着小青的动作看向桌子。
那是一只平遥推光漆器首饰木盒,上头图案是一对鸳鸯恩爱的一同畅游于山色湖间。
"这是我结婚时从娘家带来的嫁妆......"
谢夫人手抚着盒子,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轻轻将锁打开,透出里头神秘的物件。
只见盒子里是一头绣线花首饰,大红色的绣线花处处透露着喜庆,簪子、发釵、步摇、鈿花......一应俱全。
"这是我母亲与我一起做的,当时的我不想要传统的绣线花。"
"毕竟咱们女子成婚一生大约也只有一次,怎么也得与他人不同。"
"于是我就将花朵的花蕊部分,替换成珍珠、宝石这些玩意儿。"
谢夫人将双石榴发簪拿给昭娣、林母观赏,只见红通通的石榴中间一粒粒果实的地方,嵌上了许多细小、圆润的珍珠。
此外,谢夫人还拿出成对的牡丹发簪,生的雍容华贵的牡丹,大朵大朵的花朵深处藏的不是蜂儿们最爱的花蜜,而是一颗颗殷红、闪闪发亮的红宝石。
看的林母是晕头转向的,他没能想到这些富贵人家能这么玩,这得多少钱啊!
"唉呀!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庸俗了......"
"夫人戴上绝对是最漂亮的新娘!"
谢夫人一想到当年带着一身花俏的行头出嫁,就羞的用手遮住通红的脸,小青看着双颊泛红风姿卓约的夫人与喜庆的首饰们,根本是绝配,心中半是羡慕半是夸讚地说。
"你这丫头,净说些胡话!"
"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
小青对谢夫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羞的谢夫人轻拍了一下小青。
"总之,我拿这盒出来,就是想跟昭娣你说说。"
谢夫人正了正神色,双手不自觉轻轻磨蹭手中的发簪。
"绣线花非仅为了礼俗所用,实则蕴含无尽回忆。"
"製作者倾注心血,虽世人未必明瞭其意......"
她垂首凝视着手中的它,眼神温柔繾綣。
"但凡拥有者与製作者,皆深諳其诞生与存于世之意……"
"故我愿成为製作它的人,并亲手交给所需它之人。"
"我乐于欣赏故事,亦乐于参与到故事其中,为故事增添一抹喜悦之彩。"
昭娣看着述说内心话语的黄玉仪,她散发着自信与包容,恍惚间,眼前的谢夫人并不再是一位困于深闺之中的妇女,而是黄玉仪,仅此是她自己而已。
"昭娣我见过你的刺绣,我知晓你有倾诉故事之能。"
"你可否愿意......与我一起,共同创造每一件美好回忆?"
昭娣看着黄玉仪,面前彷彿有一隻手正在邀请着她,透过这隻手看回去昭娣彷彿看见一位巧笑倩兮的女孩,她热情、明媚不受拘束。
她在邀请,邀请昭娣也一同前往美好的未来。
昭娣隐隐觉得自己如果不握住这隻手,自己一定会后悔。
"谢夫人我想这没有甚么好犹豫的。如果我放弃这个机会,那么我以后的某一天一定会现在的自己感到哀伤。"
黄玉仪见昭娣答应了下来,开心的笑了,笑得如孩子一样开朗,小青见今后这个家就会多了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姑娘,也感到十分欢喜。
只有林母默默看着女儿......
因为正值年末,于是谢夫人与林母二人决定等过完年后,再让昭娣过来进行真正的拜师并学习。
敲定日期后谢夫人就吩咐小青将林母二人送回去,几人便又上了马车。
轿子内林母开口。
"昭娣你......"
"娘亲不必多说,我想最后娘亲也是会答应的吧。"
昭娣并未看向林母,她知道不论是为了文耀还是为了钱财......或是为了她,母亲决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是了......囡囡这么聪慧......对不住,没法给你更好的环境,才会让你离家。"
说着说着林母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娘亲没事的,这也是我的机缘,您该开心才是。"
虽说着让林母宽心的话语,但自己也忍不住眼眶通红、声音酸涩。
听着马车内隐隐传出的哭声,小青心里也有些胀胀的,但自己从出生便无父无母,是去年才被谢夫人和谢公子捡了回去的,从小就经歷各种流浪,离别是她最常经歷的事,但她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