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也就是峥儿,总是担忧我在宫里如何如何……想来也是当初景阳宫的事,教他给吓怕了。”
嬷嬷应和着:“殿下纯孝,也是世间少有。”
朱氏低低一叹:“是啊,峥儿纯孝,可偏偏就这一点事上,偏却分毫不肯退让。”
朱氏正和身边的嬷嬷说着些体己话,转脸便见有侍女进来通禀,却是景阁老家的老太太递了牌子,要请见娘娘。
朱氏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景阁老和她有什么关系?但这景阁老家的老太太绝不会是无的放矢的性子。
既然她递了牌子,那便见一见吧。
景家的老太太年过五十,一头银发抿得齐整,身穿命妇祭服,与人自持而又庄重之感。
见了尤氏便拜。
待一番推让客套过后,老封君于朱氏下首落座,给朱氏带了一个消息:
“先帝早些时日,于内阁留了两道圣旨,加盖皇帝之玺,许了晋王殿下婚事自个儿做主……因是册封之用,如今虽还未来得及发出,这圣旨于司礼监、内阁皆有备案。”
“能教先帝备下这般圣旨,想来也是晋王殿下求到了先帝面前,而今圣上欲为诸王选妃,充实后院,晋王殿下贵为圣上嫡子,于朝中……”
老封君说话点到为止,并不再往下说。
只是斟酌着,把其中的难处说教与朱氏知晓:“若是寻常皇子,圣上指婚便也就指了,但依着晋王殿下的脾性……”
老封君苦笑,当年景阳宫之事,乃是皇室宫宴,参加宫宴之人多为宗室……是故她虽不曾亲眼所见,但当初闹得那一场,却也沸沸扬扬从宫里传到了宫外,大多数朝臣皆有所耳闻。
——谁能想到,秦峥竟敢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带着人冲进来,当场杀人不说,甚至还将带血的长剑架上了储君的脖颈?
偏当初他还有大功在身,携势裹挟而来。
自景阳宫一事后,诚毅郡王与太子不和之事,经由宗室之口,传遍朝野上下。
可如今,当初的诚毅郡王已经成了晋王,昔日的储君登基为帝,成了正儿八经的九五至尊——皇帝指婚的圣旨一下,晋王不愿,这要再闹将起来,可再没有能压着两人拉架的景升帝居中和稀泥了。
老封君叹息着:“可偏偏这事,内阁的大人们却也不好开口,便也只能教老身递了牌子进宫,与娘娘说道说道这些个有的没的,只盼望着娘娘,能想个法子,瞧着能不能从中转圜一二。”
再怎么,家丑不可外扬。
论功,这些年来,晋王虽不入朝,朝野上下却从未断过他的消息,多半便是因着他又查了什么案,办了什么差……真要实打实的说,但凡晋王与当今乃是兄弟,这皇位都没能有当今圣上什么事。
论过……晋王再把剑架在自家父亲脖子上一回,那这场面可就难收拾了。
皇室的威严与名声要不要?晋王的前途要不要?朝堂上的那些个派系之间的党争拉扯争斗……
眼瞧着可不就又是一摊浑水?
一时,朱氏哑然。
第109章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年底。
红颜后院里的那棵合欢树上,叶子陆陆续续掉了一整个秋天,而后成了现在光秃秃的模样。
仓库的大门开了条寸许的缝,冷风簌簌的往仓库里灌,然而灌进去没多久,便被融融燃烧着的炭火熏染得没了骨头,再寻不到那股子要把人的皮给剥下来的狠劲儿。
尤氏捧着杯子,拢了拢身上的氅衣,听着风吹动窗棂的动静,咯咯咯咯的,像是在打着哆嗦:
“不管在这里呆了多少年,总觉着南地的湿气太重,这天一冷下来,那股子阴冷的寒气便要从脚底顺着小腿往上爬。”
雪酥搁下手里的笔,闻言也跟着笑:“谁说不是呢?涿州冬日冷归冷,却是一股子干冷,没得说,哪有这又冷又潮的。”
司微收回出神的视线,落在尤氏身上:“娘可是想家了?”
尤氏微微一怔,失笑:“那倒也不是。”
尤氏摇头轻笑着:“真要论起来,娘的家,在嘉陵,整个大历最北的地方。”
“嘉陵以北是韶关,过了韶关,便是出了大历的地界儿了。”
她在嘉陵长大,后来韶关关破,她便跟着一路颠沛流离,至今不曾再回去嘉陵看过一眼。
涿州她都待了十数年,如今来到萦州,却还不到六年,至于家……如今她的家便在萦州,有微儿陪在身边,有占地四亩的大宅院,再则,还有许清原。
尤氏算着时间:“待今年一过,明年秋,便该出国丧了吧?”
雪酥笑起来:“是啊,咱们来萦州第四年秋的时候,先帝驾崩,今年是第六年,待到明年秋,就该出国丧了。”
“出了国丧,尤娘子和许郎中的亲事,就也该说起来了。”
尤氏摇头笑:“哪里就那么急迫,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倒是微儿,这些年,却是不曾听你提起过哪家的女子,早些年的时候,娘总觉着你还小,不着急,便是再等等也无妨,哪里知晓刚巧便撞上了国丧。”
“这一拖,便又是拖了这么几年。”
提起这个,司微稍稍一默,半晌:“娘,我的婚事……倒是不着急。”
尤氏一怔,雪酥也跟着有些讶然:“虽知晓你能定的住性子,但你这未免太过老成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