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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巧呈窈窕 第38节

  “本宫无妨,方才多谢聂修媛搭救。”
  “娘娘客气。”
  聂修媛应道,眉头却仍紧攒着,仿佛十分挂心常清念的安危。
  见常清念抬手遮着身前水渍,聂修媛体贴解围道:
  “妾身的寝宫就在前头不远,不如妾身命宫女为您取来身干净衣裳罢?您暂且换上,免得着凉。”
  思及自己不便朝娄婕妤借衣裳,钟顺仪那边更是不消多提,常清念点头应允下来,只是心里总觉着聂修媛似乎过分好心。
  “外头风大,娘娘快请进罢。”聂修媛说道。
  常清念收回探究目光,正欲进殿,余光却瞥见承琴脸色苍白,额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
  锦音见常清念看过来,连忙解释道:
  “娘娘,方才承琴姐姐着急去护您,不小心在台阶上崴了脚。”
  常清念自己被烫都不曾动怒,此刻眸底竟闪过戾色,转头吩咐随行宫女道:
  “扶承琴下去歇着。”
  承琴想说自己没事,却被常清念一个眼神按住,只得听命被宫女们搀扶下去。
  -
  长春宫正殿里,众人知晓周玹会来,自然便将上首主位空了出来。
  钟顺仪吩咐宫人抬来八张雕花玫瑰椅,左右各四,依次摆开。
  岑贵妃三人并悫妃已先于右边落座,宓贵仪独坐在左次的位子上,将左首留给德妃。
  常清念见状,便与聂修媛寻到宓贵仪下首落座。抬眼一瞧,对面恰是钟顺仪。
  见常清念只是衣裳湿了些,余下都好端端的,钟顺仪大失所望,随后又出言讥笑道:
  “哟,常淑仪这是怎地了?”
  见宓贵仪也投来关询眼神,常清念淡淡一笑,半分不曾理睬钟顺仪,只同宓贵仪低声解释了两句。
  说罢,常清念将脱下的披风拢在身前挡着,一副不愿理会对面的模样。
  见殿中气氛微妙起来,向来不声不响的悫妃,此时却忽然放下茶盏,叹道:
  “说起来,真是许久都不曾如今日这般,同各位姐妹坐在一处了。”
  “可不是?现下想想,应有大半年罢。”
  蒋昭容掐指数了数,随口接道。
  自从今岁年初起,常皇后小产病倒,便免了众妃请安。眼下时隔半年,她们照旧列坐于此,只是其中多了个常清念。
  数月又半载,却不知尘埃落定那日,谁还能在宫中留有一席之地,谁又能端坐上首俯瞰众生。
  见众人皆默然,常清念不知她们在莫名其妙什么,只独自冥思苦索地盯着悫妃看。
  六尚局既多半在太后掌控之中,那在尚食局汤膳里动手脚的人,会不会是太后?
  但娄婕妤腹中龙胎犹在,太后出手竟如此大失水准?还是说她只想坐山观虎斗?
  常清念苦恼地抿抿唇,正欲拉宓贵仪商议两句,便见门口处出现皇帝衮袍的玄影。
  周玹迈步进殿,神情莫辨。德妃紧随其后,面色却是显而易见的肃然。
  “免礼。”
  未等嫔妃们拜下去,周玹已先抬手挥止,径直从众人面前经过。
  行至常清念身前时,周玹忽然再次停驻。
  手指碰上常清念身前深色水迹,察觉果然湿漉漉的,周玹不由皱眉问道:
  “怎么回事?”
  瞧见对面的钟顺仪暗自撇嘴,常清念心底冷笑,眸中却忽然漾泛起一泊水光。
  “回陛下,方才钟顺仪的宫女出去换茶,不慎在阶上撞倒妾身。虽有聂修媛及时相扶,但妾身这衣裳还是被泼湿了些。”
  “妾身失仪,望陛下恕罪。”常清念楚楚道。
  周玹见状,自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心中顿时无名火起,转身朝钟顺仪斥道:
  “你宫里的人当差如此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陛下说的是。”
  钟顺仪骇了一跳,忙蹲身道:
  “妾身下去之后,定会好生管教那丫头……”
  “不必了。”
  周玹冷声打断,吩咐道:
  “崔福,将那冲撞常淑仪的宫女杖责二十,即刻撵出宫去。”
  周玹处置的是那个宫女,可钟顺仪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兜头掴了一耳光。
  周玹回过身来,目光瞥向常清念旁边,诘道:
  “就让你主子这么冻着?”
  锦音忙要跪下回话,却听聂修媛先张口道:
  “妾身命人回宫去拿干净衣裳,这会子想是该取来了。”
  常清念暗地里去打量聂修媛,却被周玹握了下掌心。
  “去换身衣裳。”周玹声音缓和不少。
  常清念忙福身应“是”,乖乖退了下去。
  待常清念走后,周玹再无牵绊,大步走到主位上落座,目光扫过殿内余下七个嫔妃。
  思量着要先发制人,岑贵妃鼓足胆量,率先开口道:
  “陛下,今日之事着实令人发指。依妾身看,各处当值的宫人乃至女官,真是愈发懒怠松散,实在该好生约束一番。”
  见岑贵妃果然暗暗指责德妃管束不善,宓贵仪当即反驳道:
  “岑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脏东西到底是怎么进的娄婕妤膳食里,咱们都尚未可知。怎地贵妃如此着急,立马就要怪到女官和宫人们头上?”
  见宓贵仪先跳出来,岑贵妃冷笑道:
  “那宓贵仪有何高见啊?”
  “既是长春宫里出的事,妾身如何能得知。”宓贵仪不甘示弱道。
  听宓贵仪着重咬了“长春宫”三个字,钟顺仪顿觉她在污蔑自己,立马反唇相讥道:
  “贵仪向来同德妃交好,此时也该知道避嫌才是。宫中发生此等龌龊之事,德妃如今暂掌六宫,总归是难辞其咎罢?”
  见宓贵仪还要争辩,德妃脊背上爬满冷汗,连忙拉了她衣袖一把,示意她不要再开口。
  此时安静下来,众人这才发觉,周玹自从在上首落座后,便一言都未曾发。
  周玹掀起眼,声音淡得发冷:
  “都说够了?”
  方才吵嘴的三人顿时偃旗息鼓,不禁讪讪低下头去。余下宫妃虽未开口掺和,却皆觉不寒而栗。
  “先是对嫔妃下毒,后又对皇嗣出手——”
  周玹双指捻转着茶碗盖,时不时磕碰在碗沿,清厉刺耳的声响像是敲打在众人心间。
  “朕竟不知,这后宫何时变得如此乌烟瘴气。”
  只听周玹原本还慢条斯理的语气,突然间急转直下。
  伴着碗盖掷碎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周玹厉声喝道:
  “你们真是愈发放肆。”
  几片碎瓷猝不及防地溅在脚边,宓贵仪吓得花容失色,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身子都僵麻了半截。
  还是德妃见她怔愣,忙拉着她一同跪下,随众人齐齐叩首道:
  “陛下息怒!”
  “息怒?”
  周玹冷笑一声,清越嗓音原似金玉锵鸣,却不妨此刻帝威浑然,透骨剜心:
  “你们若当真想让朕息怒,这后宫之中,又怎会接二连三发生此等事?”
  常清念换好衣裳回来时,正瞧见众人跪在地上直打哆嗦,心中不由一惊。
  似乎被往昔回忆慑住,常清念猛然顿住脚步,打心眼里生出些恐惧。
  崔福揣着柄玉犀拂尘,躬腰低眉地站在一旁。冷不丁瞥见常清念,崔福连忙朝她摆手,示意她别往里进。
  常清念会意,立马回身贴在墙根底下立着,仍可听见殿内隐隐传出呵斥。
  “朕知道,前番给常淑仪下毒之人也在你们当中。”
  周玹目光凌厉地剐过跪在地上的众人,语似结冰:
  “朕亲自去永乐宫守了常淑仪十日,就是想瞧瞧,你们有没有胆子连朕一起毒死。”
  这样大的罪名压下来,恐要将全族上下夷个干净。
  若说方才嫔妃们脸上只是惧怕,此刻便已尽数变作惊恐万状,纷纷泣泪叩首道:
  “陛下明鉴,妾身万万不敢……”
  一时间,殿内告罪乞饶声此起彼伏。
  周玹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任由她们哭喊,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朕知你们不会承认,”
  周玹冰冷开口,却被一声没压住的哭泣打断。
  见周玹睨过来,德妃忙抬手捂住宓贵仪的嘴,将她死死按伏在地上,压低的嗓音里全然是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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