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屋子里宁静的美人起身行礼,唤他:“义父。”
时玄兰点了点头:“为什么不点灯?”说着招了招手,侍女们莲步轻移将灯点上。
霎时,室内亮了好几个度,几乎要刺眼的程度。
“不喜太亮。”秋月白垂着眼,轻轻说,“是我自己让他们不要点灯。”
时玄兰幽暗的目光扫过室内其他伺候的侍女,侍女纷纷跪倒在地,他却笑了:“这样啊。”
他温和的声音传来:“跪什么?我又不罚你们。”
虽然这样说,但是没有人敢起来。
秋月白神态淡定的让他们都出去,几番犹豫之下,侍女们观察着时玄兰的脸色,见他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后纷纷迅速起身走出屋子。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时玄兰缓缓叹了口气:“……你,还是与以前一样心软,其实我又不会惩罚他们,又何必如此?倒显得我多严苛。”
“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你的胆子从来不小。”
脚步声越来越近,时玄兰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撩开了他的发。
“好孩子,让我仔细看看你……”时玄兰轻笑一声,仿若毒蛇吐信,盘绕与脖颈之间:“……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一如往昔,这般美丽。”
冰凉的手抚摸上美人的脸颊,指腹擦过肌肤,他的声音虽然带笑,却有寒意:“难怪他对你念念不忘。”
秋月白眼皮都没眨一下,心中却是一沉,他淡淡否认:“他与我,并非传言中的关系。”
时玄兰:“哦?这么说,你都听说了?”
秋月白自嘲一笑:“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你不喜欢,那就杀几个人静一静。”时玄兰将他按着坐下,自己坐到了他的对面,紫竹扇轻轻晃动,吹拂起了两人的发尾,他轻描淡写主宰生杀:“杀人了,就该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了。”
杀人,好轻飘飘的一个词,多少人因为这一个词死在他的手里,秋月白已经数不清了。
他沉默了一下:“查找源头即可,倒不必大开杀戒。”
“随便拉两个人处死,倒也算不上什么大开杀戒。”时玄兰温声道:“你想杀谁,我就替你杀谁,如何?我知道你平素厌倦这些——这次,我帮你一回,想杀谁都可以。”
最后一句话仿若情人呢喃,轻柔缱绻,紧接着又语带蜜糖慢慢再道:“不光那些嚼舌根的,其他人,你想杀谁……这一回我都帮你。”
——下到嘴碎的,上到欺负过你的,这一回我都帮你,路上受过多少苦,说一声要谁死,谁就人头落地。
——这便是力量。
秋月白注视着他面具上对应着眼睛的那两个黑漆漆的洞,心中咯噔一下。
时玄兰的意思他都懂,世界上无人再比他更了解面前的人,那是十余载共处猜测与忌惮后生出来的独一无二的能力。
时玄兰也知道他懂自己,他从来不避讳这一点——他的孩子,他的刀,就是要互相了解才能更好用。
世界上再无人比他更适合握住这把杀器。
这时候,秋月白的脑子里冒出了许多人的名字。
雪粉华、柳三无、慕容雪……还有很多很多。
但说到底,秋月白并不恨他们每一个人,也没有非杀了他们的必要,这个世界上他恨的只有一个——
他慢慢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目光穿过走廊,在房檐与木柱搭建出来的方框内,他窥见细雨如珠,枫叶如火。
他在心中数着雨,说:“不必了,宵小之辈,不足为惧,不足拔刀。”
时玄兰的目光如蛇定在他的侧脸之上,仿佛在判断他话里的情绪,但只是短短的一下,他也移开了目光,随着秋月白看向窗外,柔声道:“……你曾经也喜欢这样赏雨,如今,心境还似从前么?”
秋月白似乎在思索,半晌,他说:“没有心境。”
时玄兰:“心外无物?”
秋月白:“雨只是雨。”
短短的几句话,内容却多得需要细想。
雨声泠泠,寒气扒牢了皮肤,恍惚间也是一个这样的雨天,年幼的明月夜坐在回廊之上,听雨打残荷。
“当初,你刚来时也只是一个孩童,那样小。”时玄兰笑了:“你说雨只是雨,可我却想起从前别人有那么一首……”
他声音和缓,温润如玉。
“‘少年听雨歌楼上、中年听雨客舟中、而今……’”
时玄兰没有说完,但秋月白知道他要说什么。
“‘而今听雨僧庐下’。”他轻轻说:“义父,雨只是雨罢了,我也只是我。”
时玄兰闻言,恍然若有所思。
他又问:“……真不杀?”
秋月白抿了一口有些凉的茶:“真不杀。”
第081章 帘外雨潺潺
得意楼的楼主显然对自己这个义子还是十分宠爱的,至少,在所有外人的心中都是如此。
书房内。
“昔年有人背叛楼主,楼主将人扒皮挑筋,首级挂在高处示众,如今明月夜背叛楼主,为何不罚?”有楼内老人问。
“不罚。”时玄兰站在书桌前,撩袖子提笔写字:“没有为什么。”
“如此区别对待,是否难以服众?”又有人质疑。
“谁敢不服?”时玄兰眼睛都没抬:“不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