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风月恨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
  有时花自落觉得自己了无牵挂,难免有孤独之感,但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偷偷恨着自己,又觉得倒是挺有意思的。
  想着,她低低笑了。
  风月恨敏锐的听见了她的笑声,皱着眉看向她。
  花自落只是微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自己的前面:“楼主要回来了。”
  果然,五声之内,有一身形修长的男人带着木头鬼脸面具,身后跟着几个傀儡侍女,进来了。
  二人对着他行了个礼。
  时玄兰摆摆手,他的心情似乎还挺不错,但是他的身后没有白满川了。
  花自落觉得,他可能是留在那个庄子里了。
  她不免想,句芒山下那座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有面具遮着,花自落无法观察时玄兰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应当没有发现自己逾距的行为。
  晚上,花自落悄悄甩开所有人,去往句芒山。
  白天这里就已经很冷清了,如今到了晚上,更加有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整个庄子里没有一盏灯,如同一个大大的坟墓一般,盖在山脚下。
  趁着夜色,她潜入庄子内。
  月明星稀,她跟随一个侍女找到了白满川那位夫人的房间,但却并没有看见白满川的踪影。
  女人死气沉沉的躺在层层帷幔之后,花自落站在角落里,只能看见一团压抑的阴影。
  就好像那里躺着的已经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死人,一具尸体。
  拨开珠帘罗帐,她终于遥遥看清了那个女人的长相。
  很苍白、很瘦弱、很病态的一张脸,甚至有些恐怖,几乎看得人心惊。
  这样的一张脸,无论是谁看见了都会很清楚明白的知晓——她病了,并且病得不轻。
  可,白满川不是神医吗?
  就算治不好,难道便能让人变成这样吗?
  花自落不懂医术,她不知道。
  她悄悄的靠近了那个女人,女人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她凝视着这张脸,良久之后,她的心中好像突然有人说话。
  女人要死了。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直觉,花自落确实不懂医术,但是她就是觉得,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要死了,无论是再好的药,再细心的照料,也无法阻止死亡的来临。
  而且这种死亡的阴霾即将降临——女人也许没多久就要死了。
  只是这个“多久”到底是多久她也不知道。
  花自落又想,也许死亡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是解脱。
  死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是她的话,要这样每天躺着被别人摆弄,那还不如死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花自落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些动静,她轻轻翻窗出去,月色下,她看见了白满川。
  白满川并没有发现她。
  “吱呀”一声,白满川轻轻推门而入,花自落半蹲在屋瓦上,沉思片刻选择了悄悄离开。
  室内。
  白满川点了一盏昏黄的灯,拨开罗纱帐,静静的走到了女人面前。
  他并不懂什么武功,因此也不知道这里之前有人来过,但他的脚步很轻,很怕吓到里面的人。
  灯火下女人的脸被照的温暖了许多,那种苍白也被减轻。
  白满川牵起女人的手。
  女人没反应,但在意料之中。
  月色透过窗纱,低低的照在地上,像朦胧的思念。
  他用脸颊贴了贴女人的手,目光很眷恋,看向女人时仿佛在透过她的病容看向她原本的样貌。
  她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然而自己翻遍医书也未能找到医治的方法,强求来的医术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
  他轻轻唤:“……渺渺。”
  女人没有回应他。
  .
  “……闲愁偏是病中多,柔肠侠骨两消磨。”
  一声叹息低低的穿过纱幔。
  夜深了,清风城内的一处楼阁之上,病恹恹的公子还没有睡,倦怠的读着书。
  他坐在床上,穿的很单薄,但室内温暖如春,这样好的天气里居然还燃了炭火。
  一边的侍女劝他:“少主,睡罢,您的身子不好。”
  公子又躺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突然咳嗽了起来。
  “我心中有所思……”病弱的青年微微抬着头看向面前床上垂下的轻纱,眉头微蹙,忧心忡忡。
  他五官清俊,只是太过消瘦,头发懒懒的、暗淡的垂落在床边,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侍女端过来一碗药:“少主还是喝了药就歇下罢,莫要再想那么多,忧思伤神啊。”
  公子接过药,一口喝下,侍女替他擦了擦嘴,让人将药碗端了下去。
  忽而公子开口了:“芍药。”
  侍女应了一声:“少主,可是不舒服?”
  公子轻柔的说:“能不能替我去看看储兄可还在?我想找他有些事……”
  说着他眼神黯淡:“若我身子好些,也就不用你们传话了,自己也可以去。”
  他这幅模样看得直教芍药觉得心疼,她是少主身边的老人,伺候已经有十多年,眼见得他的身体江河日下——若是换了别人也就罢了,但他们少主偏偏又是个待人极其温柔的人,即使是对下人也极为体贴,就这样的,谁愿意看他整天病恹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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