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所以贺振华和他的家人们,也就只是沉浮在这场肃清洪流之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他们无力伸冤,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继续埋着头向前走。
  ……
  人世间的时钟不会就此停摆,就在贺振华死去的第三年的秋天,由陈士梁所领导的扫黑反贪专案组的所有工作,在这个时候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从专案组成立之前的警方艰辛调查,到决心把所有的黑暗都搬上台面开始一一清算,至今,时间战线长达了六年之久。
  永宁的领导班子终于被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洗牌,该抓的人无一幸免,也包括当年远逃海外的知行建工的那一批刘氏家族。
  ……
  2014年的深秋。
  专案组彻底完成使命,宣布解散的第二天清晨。
  永宁市城郊的某处陵园门口,停着一辆深蓝色的昂科威,硕大的停车场就摆了那一辆,多少显得有些孤寂。
  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陵园,建在城郊的某个不知名山头上,整个南面都是一层一层的青黑色的墓碑,整整齐齐,安安静静。
  一个身型高大脊背坚实的男人,单手环着一束搭配好的白色鲜花,大步登上几节台阶,轻车熟路的转了一个弯,来到了一座墓碑前。
  这个季节的永宁应该是已经要穿棉服的温度了,可这男人就跟不知道冷似的,身上就一件已经发了旧的皮夹克,腿上是一条单薄的黑色牛仔裤,脚底下蹬着一双饱经风霜的踢不烂。
  这浑身上下除了衣服洗的还算干净,走人跟前不至于有异味以外,其他地方写的净是不体面三个字,就这,脸上还摆着一道明显的疤。
  他站在那茫茫石碑的其中一处之前,先是一手搂着花,一手插着兜,松松散散的把墓碑上的照片看了片刻,接着便不怎么讲究的单手将花摆在了那照片之下,自己也跟着毫不客气的面对着石碑,席地而坐。
  画面中,唯有鲜花和那张照片里的人看起来是相对和蔼可亲的。
  照片上是一个看着大约二十多岁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棱角柔和,五官清秀,在照片里淡淡的笑着,笑的人畜无害。
  就单说这面相,可能任谁都看不出这年轻人生前会是一个能拼能打的市局刑警来。
  石碑上刻着的名字叫余晚树,名如其人,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是袁征默契的搭档,也是袁征终此一生的念念不忘。
  ……
  坐下之后,袁征便轻轻的开了口,对着那张照片叫了一声“小树啊。”
  他眼底温柔,不同于以往办案子时的凶悍模样。
  袁征笑眯眯的看着照片里的人,和他自然而然的聊起了天:“最近天冷啦,你那边儿是不是也该多穿点衣服了?”
  这种情境下的问题,更多的结果就是自说自话。
  而袁征就像是习惯了似的,也没有多么的悲情,他侧身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眼睛东瞅西瞅的,一会儿指头擦擦这里的灰,一会儿拔拔那边的草的,自顾自的嘴里就开始念叨了起来——
  “你这些吃穿用度的,我看也都不用我操心,咱爸咱妈每次都能按时按点儿的给你祭过去,老两口那小破车呐,开得最多的就是从家里到陵园的这条路了。”
  他摇头晃脑的正啰嗦着,心里似乎是一时想起了什么,忽然有些失落的长叹了一声:“哎……其实我也想给你烧点衣服的…”
  袁征幽怨的往那墓碑上一瞅,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委屈了起来。
  “这两天看了件小羽绒服,感觉特美特舒服,之前队里新来的小吴穿过两次,我摸了又轻又软,塞巴塞巴还特省地方,小的都能装兜里,可有意思了,进口名牌,死老贵了……你那么怕冷,又不喜欢窝囊,我想这羽绒服肯定适合你,上个月我让小吴找他女朋友在国外给咱们买了两件,一个黑色一个白色,到时候咱俩一人一件儿,白的就给你穿…”
  “嘿嘿…想想就好看。”
  袁征抠着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狗尾草,傻乎乎的笑了笑。
  可还没怎么笑够,就是头疼的一个皱眉——
  “不过这陵园管的也太严了,搞什么文明祭祀,不是大节日的啥也不让人烧。”
  袁征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肩膀,鼓着腮帮子抱怨着,没一点刑侦警察的英雄形象。
  他话里话外都怂的跟个狗熊似的,在这冰冷的墓碑前掰扯着:“你说我也不敢赶个清明过来啊,这破地方按时按点儿的给你管着,到时候万一跟咱爸咱妈碰一块儿去了,那老两口一见我还在这儿扒着你呢,那哪儿能受得了?哎……不能胡乱惹事儿,气出病了你不得吃了我。”
  “所以我也就只能这么跟他俩错开了的,没事偷摸儿的来看看你,但就是啥也给你送不过去了。”
  说着,袁征还就真把这事儿说进了心里了,他天马行空的思维一转“诶?”了一声。
  “你说…虽然这讲究风俗什么的我也不那么懂吧,但不知道在咱家门口画个圈圈烧给你的话,你能不能收得到啊?”
  这点子说来确实馊了点,也好在咱年轻有为的袁警官还没来得及说完,脑子就长出来了,他嘴里不甚满意的“啧”了一声,回过了神:“…家门口是清明的时候能烧纸,但不清楚能不能烧衣服呐……这城管是不是不让啊?”
  话唠的本性确实难移,所幸话痨还有点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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