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跛子刘讪笑着一把捞走醉得意,又吩咐毒药师捞走气晕的袖玲珑,就这么脚力飞速的出了酒楼。
  就在刚刚,跛子刘大盗的目力,看得清楚:
  楼顶,火光四合。
  古鸿意跃进火光中心。两把剑,摩擦着地面,越来越近,直至叮一声,碰在一起。
  火海中,两个孩子紧紧牵着手,两道颀长身影在漫天血红中摇曳。跛子刘判断,那口型,是在说,“我们做到了。”
  然后,小白轻轻踮起了脚尖。
  第38章 吻(上)
  楼顶, 火色尽头,静静地立着一人,他支着剑, 淡然地俯视楼下水泄不通的官兵, 汴京官兵银色的盔甲与铁色的矛戈, 在火焰热气中晃动。
  “报!知府,楼顶立一人,便是今夜作乱者!”官兵勒马报道。
  汴京知府眯眼思索片刻,将明月楼买卖人口的纸契收入袖中, 眉头一皱。
  知府叹了口气, 工作还是得继续啊, 小女儿还在等他回家呢。他便振袖指着楼顶的白行玉, 面无表情地例行公事喊道:“何人作乱!大胆——还不速速下来——”
  此时, 教头附和着长啸一声:“贼人,杀了他!”
  团团围住明月楼的官兵便纷纷响应教头, 矛戈有节奏地振臂高举,呼道“贼人,杀!”“杀!”“杀!”
  回声被夜风托举到楼顶,又被火焰烘进白行玉的耳侧, 铺天盖地的叫骂回荡不休。
  但他并无什么表情。只有眼睛被火的热气烘得有些晕。
  真放火烧去这个让他吃尽苦头的地方后,原来心里这样快活。
  古鸿意火烧明月楼的这个主意真好。不愧是专业作乱的。
  白行玉上前几步,踮脚看看楼下。官兵们只见, 那个贼人探出头来, 颇好奇地俯视军队。
  “嘿, 贼人, 看什么看!”
  “他怎么看起来毫无惧怕之色?反而……挺好奇?看老子跟看蚂蚁似的!”
  官兵们更觉得此人当真大胆,真是目中无官!便纷纷仰着脖子看他, 朝他啐骂。
  官兵们梗着脖子看起来很累。白行玉便默默缩回身来。他甚至饶有些兴味地认真听着楼下官兵如何骂他是贼人,如何要剿灭他。
  “衰兰,原来你一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可是,这样的滋味,并不差啊。
  第一次几乎赤裸般站在骂声中,指责如火势喷涌缠绕。
  但这是他人生最快乐的一天。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活着。
  他便提剑,翻手横于胸前,抬眸,目光如炬。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我不是贼人,我是末路的英雄。”
  这番话,只说给自己听。
  教头只见那贼人横剑而立,俨然是宣战姿态,咬牙切齿怒道,“放箭——”
  忽然,一道旋风般的银光划破夜空,是暗器,直直扎在教头肩膀,教头吃痛大叫一声,险些翻身下马,“何人?!”
  明月楼中央,无风,窗棂却砰然大开,轰隆而响,窗叶竟整个坠落地面。
  一人探出窗外,他蒙面披风,堆纱叠绉与凌乱长发一同随夜风呼啸。
  他直臂伸出,掌心向外翻着,那枚暗器刚刚便如此发出。他正对官兵:
  “作乱者,是我。——有本事,向我放箭!”
  教头忍痛拔出肩头暗器,冷嗤一声,“那楼上,是你的共犯?”
  蒙面人道,“他不是。他是我的英雄。”
  教头眉宇一拧,几分疑惑,只觉得此人当真迷惑,上赶着给别人脱罪。教头厉声道,“那便如你所愿,先杀了你,箭,来——”
  见教头改变了计划先向自己射箭,古鸿意长舒一口气,勾唇冷笑。楼顶空阔,并无障碍,白行玉不好防守。
  而自己处于楼阁之间,占了地形优势,如鱼得水,教头凭什么敢信,天下有再快、再轻捷的箭,敌得过衰兰送客手大成的轻功?
  官兵挽弓如满月,箭在弦上,教头怒喝一声,万箭齐发,明月楼破!破!破!
  所有的窗棂,琉璃瓦舍,齐齐震裂,碎玉乱飞,轰然坠地。
  古鸿意一个侧滑,一支极快的羽箭便贴着鼻梁滑过,他闭目,仅凭听力随空一夺,便站定。
  两手,十指,夹满了足足三十六支羽箭。
  羽箭如扇子般开在古鸿意指节间。
  薄唇之间,羽绒微动,还有一支羽箭赫然叼在古鸿意唇瓣间。
  教头只见,他轻快一吐,将两把羽绒嫩白、扇骨清脆的“扇子”向前一伸,只是柔柔一扇,微风慢起——
  那三十六支羽箭便反冲官兵飞来!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箭,便毫无例外地扎在三十六位弓箭手的肩头,三十六张银弓几乎同时脱手坠地。
  教头粗粗喘着气,大骂一声。此人,竟然不用挽弓,仅凭臂力便能发出如此快的箭……
  “继续放箭——给我杀了他——”
  第二轮羽箭袭来,古鸿意此番采用了躲闪的战略,一抖披风便如一尾鱼游走于明月楼间,却不时从不同窗口闪出身来,官兵见状立刻瞄准拉弓,可箭一放出,古鸿意的身影便再次隐入烟尘中,再找不见。
  平沙雁师兄,便是靠这一招,这么多年,硬生生在岳父梅一笑的追杀下活了下来!
  羽箭逐渐损耗,却仍杀不了古鸿意,教头怒极,他目眦尽裂,便要策马冲进火海亲自砍了他的头,“马儿,随我前去——”马嘶,蹄蹬,可下一秒,一圈花环般的火焰从天而降,将骏马与教头死死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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