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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且惠笑了笑,“那当然了,不然怎么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呢。”
  沈宗良走到飘窗边,把酒瓶搁在一边,在软垫上坐下。
  他从旁边摸出盒烟,磕了两下,抽出一根夹在指间。
  窗外摇晃纷乱的树影,且惠看不清他神情,只觉得口吻消沉。
  他慢慢地说:“这些木材啊,还是当年我爸妈结婚的时候,外公托人寻来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拢共打了这几组柜子,权当我妈的嫁妆。”
  且惠很少听他说起他家里的事,一时也来了兴致。
  她走近了一点,问:“你妈妈不是大小姐吗?”
  没别的意思,且惠只是觉得姚家这样的富户,黄花梨木再好再难得,拿这些当嫁妆是不是也简薄了一点?
  沈宗良明白她的想法,他笑了下,忽然牵住她的手,拉她在膝头坐下。
  他抱紧了她的腰,扭过头,伸手拨了下她的脸。
  且惠受不得如此亲昵,心里像忽然刮进一阵风,吹得空空的。
  他说:“大小姐走进了这样的家庭,也必须在条条框框里行事。那个时候物资匮乏,她偶尔让大舅舅从国外空运些海鲜来打牙祭,就要骂成贪图享受、骄奢过头。为了这个,沈夫人没少和老头儿闹小脾气。”
  且惠低了低头,“但我觉得你妈妈还是很爱你爸爸的。否则,她何必受这份委屈呢。”
  “老爷子是个极富人格魅力的,只可惜走得太早太急,”沈宗良沉默了一息,“我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
  她握紧了他的手,摸了摸上面粗糙的掌纹,“爸爸过世的时候,我倒是在他的身边,那天学校在考试,他是生等着我到了才闭眼的,我也这样握着他的手,那时候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能猜个大概。”
  沈宗良由着她摆弄手,哑声问,“所以你爸爸说什么了?”
  且惠顿了下,深深地沉了一口气,“他说,不要哭,爸爸该死,对你不起。”
  她的眼眶悄悄地红了,氤氲出淡薄的水汽。
  在沈宗良看她的一瞬间,她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在肩上一顿乱蹭。
  他拍着她的背,不得不软声来哄,“你看你看,这就是我的不是了,好好的惹你伤心。”
  且惠的头埋在他脖颈间,闷闷地说:“就是怪你,大晚上的提什么爸爸。”
  “是。”沈宗良又来逗她,“两个都没了爸爸的人,存心找不自在。”
  她噗嗤一声又笑了,用手捶了下他的胸口,“讨厌。”
  且惠抹了抹眼睛,仰起头的时候,眼尾仍泛着蔷薇红。
  她指了一圈床上的箱子,“这里乱七八糟的,你今天还怎么睡得了啊?”
  沈宗良说:“随便在哪儿将就一晚吧,这有什么。”
  且惠抵着他的额头,心里有了个主意。
  她面颊渐渐发烫,支支吾吾地提议,“要不然,你就......你就.......”
  沈宗良一时没反应过来,“次卧睡不了,那里锁着沈夫人的东西。”
  “不是,我是想说,你要不然去我那里住一晚。”
  越到后面,且惠的声音越轻,呼吸都失去秩序。
  他的额头贴上她的脸,气息不稳地笑了。
  沈宗良说:“都跟你说了我怕犯错,还给我制造条件啊。”
  “我还差几个月就二十岁了。”
  他嗯了声,表示他早知道,“那又怎么了呢?”
  且惠眼神慌张,措辞却很精准。
  她说:“两个成年人出于自主意愿做的事,合情合理合法。”
  沈宗良唇边的笑意更盛。
  他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指怀里的小姑娘,“我这样的成年人,和你这样的,能相提并论吗?”
  且惠张了张唇,“在法律意义上......”
  “不要混淆拔高概念了,小惠,”沈宗良摇了摇头,“你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是自主意愿?”
  她脸上红白交错,哼了声,“就只是睡觉的话,你也做不到吗?沈总这么没自控力。”
  沈宗良深深望了她一阵,“激将法我是不吃的,但我今晚还是会下去。”
  且惠茫然地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最近腰不舒服,睡沙发会加剧症状。”
  真离谱,这是他临时编的理由吧。
  且惠气得扭过身体,不想理他了。
  他就是故意的,要人家抬轿子似的左右相请。
  沈宗良笑着把她扳过来,“好了,你主动体贴我,我很高兴。”
  “你很高兴,我现在很不高兴。”且惠还在生气。
  他知道,钟且惠这样恬淡的性子,开口留人有多不容易。
  她鼓足了勇气开口,他还要假正经拒绝,怎么能不动恼呢?
  她站起来就要走,手也挣开了,“我要休息了,再见沈总。”
  沈宗良看着她赌气的背影,失笑地摇摇头。
  且惠下楼去漱口,做最后的睡前工作。
  嘴里的泡沫还没冲干净,沈宗良就来敲门。
  她一把拉开,含混不清地问:“干什么呀?”
  沈宗良敲了敲手里的黑丝绒盒,“赔罪。”
  且惠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浴室,留他一个人站着。
  她正咕嘟咕嘟吐漱口水,那边在房间里问:“我是睡这儿吧?”
  且惠丢下牙刷出来,抽出纸巾擦了擦嘴,“不,你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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