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侍御史揖礼道:“请中丞开具文书。”
国朝有方,御史台按律办事,须有天子明旨或是乌台首长亲自开具的文书,方可清查。
李来济在正堂的书格中抽出黄藤纸来,以镇纸压覆,随后蘸墨,提笔书下,请出国之名器御史台的金印,端端正正地盖印。
侍御史躬身接过,随后带着御史台小吏出了衙门。
直奔杨唯清宅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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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内,江锦书不禁扶额叹息,王含章坐在其旁,江锦书瞥了一眼下面跪伏的人,淡声道:“你们有何证据证明余云雁是抄袭的?”
那女史恭谨叩首,而后跪直身子回话:“皇后殿下明鉴,这余氏,入宫还不到三年,出身不显,大字不识一个,竟也能在女官考试中位列第一,殿下您不觉着这其中有鬼么?”
江锦书被气笑,道:“先前不识,不代表现在不识。”
那女史道:“不到三年,莫非她是什么人才不成,妾以为此考试不公,请殿下彻查。”
江锦书淡淡凝视面前跪着的女史,眸中有万丈寒冰,她稍稍撇头,看向王含章,只见王含章对她轻轻点头。
言下之意,王含章亦不信余云雁。
江锦书不言一词,只见余云雁猝然跪地叩首:“皇后殿下,妾知殿下为难,既这位女史质疑妾存假,妾愿自证,以明清白。”
江锦书默然不语,看向余云雁的目光稍带怜惜。
她轻声道:“云雁,你不必自证,亦不要自证。”
“你们怀疑余云雁存假,那便拿出确凿的实据,你们拿不出,反倒往旁人身上泼尽脏水,逼旁人自证,普天之下,焉有此理?”
江锦书冷声道,声音传到殿中角角落落:
“今日,吾便把话放在这里,谁若疑她,尽管拿出凭证,吾便即刻受理,如若不然,便是妄言,假辞蛊惑人心,决不轻饶。”
那女史面犹不甘,欲言又止,只见江锦书又道:“你们若疑心我蓄意偏私,那便尽管告至陛前。”
众人闻之心怯,告至陛前四字何其沉重,阖宫上下谁人不知今上对皇后宠爱有加,眼下皇后身怀皇嗣,恩宠优渥。
东昌公主与顾昭容更是眼不容沙子。
告至陛前,怕是嫌自己的命忒长了。
那女史不敢再言,众人更是惶恐,只叩首称“是”罢。
众人散去,余云雁含泪叩首道:“妾谢过殿下,殿下厚德。”
江锦书笑笑道:“我不是厚德,我只是看不过去她们欺负你。”
“妾出身草莽,骤然得幸有了头名,确是难令人信服,她们质疑也是理所应当。”
王含章静静地看向余云雁,神情不明。
江锦书笑了笑:“你可知她们为何不信你?”
“出身确是有一方面,但我觉着最大的问题出在了你自己的身上,连你自己都不信你自己,更遑论让旁人来信你?”
“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你先前问过我的,我答了,但你自己未懂,反而自怯、自伤,这便为因果,欲强自,必先自强。”
“如此,你可懂了?”
余云雁衣袖下的手骤然攥紧,她叩首道:“妾晓得了。”
见余云雁离去,王含章淡淡道:“你何必为她而带累自己的名声?”
“何谈带累,我只是在践行我自己的道。”
“你今日此语,我看她未必能记于心,你反倒落了个徇私之名。”王含章轻声道。
王含章不禁问道:“余氏是哪里人?你现在有着身子,手底下的人还需底细干净些。”
江锦书微笑道:“顾姨带来的,我看云雁其人是纯良的。”
王含章一听“顾姨”二字,便安心了,她的老师顾有容素来精明,想必余氏已被查得干净,她方能安心将余云雁送到江锦书身侧做女史。
王含章笑笑,大抵是她多心了。
王含章不禁伸手抚了抚江锦书的小腹,她笑道:“这小家伙在你腹中,没太闹你吧。”
江锦书道:“她很乖的,没有闹我。”
王含章从手上拿出一个锦囊,将锦囊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她轻举小鞋,笑言:“我听齐范说,六哥还给这小家伙绣了帽子,齐范给了这小家伙一个玉坠子,我也算她的姑姑,自然礼是少不得的,我女工也不是特别好,就给她做了个小鞋。”
“不许嫌弃啊。”王含章将小鞋塞至江锦书的手上。
江锦书拿起那双小鞋,鞋面是虎头的纹样,她笑笑:“做得好好看。”
“你们都给她做了这,做了那,偏就我没给她什么。”江锦书失落地喃喃道。
玉坠子是齐子仪送的,小帽是齐珩绣的,鞋子是王含章做的。
江锦书叹了口气,她什么都不会做。
“你给了她生命,这一点谁都比不过。”齐珩轻声道。
齐珩缓缓入来,江锦书心中一喜,她道:“你不是要处理公务吗?”
齐珩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我看得快,处理完便过来陪你。”
王含章不禁轻咳几声,齐珩回过神笑道:“含章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