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江锦书勉强一笑,亲自倒茶给东昌公主。东昌公主颔首接过,缓缓道:“听说,陛下搬至立政殿来住了?”
江锦书点了点头。
东昌公主声音稍缓些:“天子的专宠固然是好,却不牢靠,能靠得住的还是皇嗣。”
“儿晓得的。”
“儿请阿娘来,是为了另一桩事。”江锦书笑了笑。
“何事?”
“儿听说阿娘为琅琊郡王寻了一门亲事。”
安国太妃前日入宫请谒皇后,言语间提及此事,这便是在试探江锦书的心意。
而后江锦书方知东昌公主看中了安国太妃的独女宜城公主。
安国太妃的娘家是陈郡谢氏,安国太妃又是先帝谢贵妃的从妹,自然与齐珩情谊匪浅。
东昌公主给江长空择这样的婚事,这不存心拉拢谢家,给齐珩添堵么?
东昌公主闻言淡笑,将茶盏轻放回盏托上,道:“是,宜城公主性情温良,吾以为与长空颇为般配,所以和安国太妃聊了几句。”
“皇后以为如何?”
东昌公主反问道。
江锦书笑笑道:“江家贵极,不必再攀皇室。”
“皇后这话错了,皇室公主下降贵戚之家这是常事。”
江锦书将蔻丹陷入掌心,轻声道:“长主看中的究竟是公主本人还是公主的外家,长主心中自当有数。”
东昌公主并未生怒,反道:“外嫁之女不该干涉家中兄长的婚事,不是么?”
“皇后德行兼备,自当清楚。”
江锦书笑笑,道:“吾既为皇后,是陛下之妻,琅琊郡王与陛下是表兄弟,情谊深厚,宜城公主又是陛下看重的妹妹,吾少不得要过问几句。”
东昌公主讽笑不语。
须臾,才道:“让你入宫,是我做的最错的决定。”
她算是瞧明白了,江锦书一心向着紫宸殿那位。
齐令月侧头质询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到,要与她站在对立面。
“无关风月,儿只是不想看阿娘继续陷入迷途。”
“迷途?”
“何谓迷途?”
江锦书默然片刻,道:“身为人臣,却不尽人臣之礼,事事违逆君上。”
“国子监一事,公主上对不起君父,下对不起黎庶。”
“如今陛下新法之风起,为民谋福祉,阿娘却纵容门下客群起攻讦,这便是为臣之道么?”
江锦书的一番话句句诛心,东昌公主深吸了口气,轻声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回封地吧。”
现在远离长安,纵使监试一事暴露,她起码能保得住江家平安。
东昌公主一声轻笑,低声道:“我也想啊。”
可惜,太晚了。
第067章 夕死可矣(三)
东昌公主刚走, 她留下的话语让江锦书心中不禁发闷。
齐珩原就劝过她的,只是她太过自大,以为将所有剖析清楚便可劝阿娘放手。
江锦书无声地叹了口气。
漱阳屈身施礼道:“殿下可别出神了, 今日是华阳公主家的女公子入宫任职的日子, 她要来立政殿谢恩的, 时候不早了, 殿下该更衣了。”
漱阳不提, 她倒是忘了。
江锦书点了点头, 随后跟着漱阳至内室换上钿钗襢衣。
“云雁呢?”江锦书轻声问道。
漱阳边为锦书整理发髻边笑道:“云雁那丫头也不知是去哪儿了,平素见她不如此,却不料今儿半日也没个影子。”
“许是去秘书省借书了罢。”漱阳又道。
“她现在可是一心想考女官呢。”漱阳笑了笑。
江锦书点点头,应了一声。
待整理衣冠,端坐好, 便见一着五钿礼衣的女子在女史的带领下款款入来。
王含章稽首拜礼道:“妾伏见皇后殿下, 愿皇后殿下长乐无极。”
而后恭恭敬敬地九跪九叩,俯首道:“妾谢殿下恩泽。”
江锦书将尚宫的印交予王含章,她笑了笑道:“勿要辜负吾与今上的期望。”
“谨听殿下教诲。”
“起来罢。”
“谢殿下。”
江锦书淡笑道:“不知姑祖近来如何?”
王含章颔首笑道:“祖母的身子已然转好, 用膳甚佳,劳皇后殿下关怀牵挂。”
江锦书道:“血脉至亲, 关怀是应当的。”
王含章垂眸道:“妾入宫,来带了一物,请殿下切莫嫌弃。”
随后她扬了扬手, 王含章身边的女史便抬了一嵌了螺钿的红漆木箱来,江锦书轻问道:“这是?”
那女史打开箱子, 王含章道:“这是妾家中藏了多年的好酒, 叫龙膏酒,是外邦来的, 极为不易得,且听说此酒饮之有助身体康泰,妾特来奉上感怀殿下恩德。”
江锦书倒是未料到王含章会送这样的礼。
原以为王含章身为华阳公主之女,送的礼不过是些古籍乐器。
谁又能想到是酒?
江锦书面上不露异色,笑笑道:“那便多谢含章了。”
“殿下客气。”
原江锦书是想与她闲聊几句便让她回去歇了的,却不料这王含章无半分离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