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若非高季偶然见尚药奉御陈亦出入立政殿, 齐珩甚至不知江式微病了。
刚出门时因步履匆匆甚至差点摔了, 幸得高季扶住他, 高季心疼道:“六郎,慢点,小心些。”
甫一进门,便见余云雁给江式微喂着梨粥,然江式微一闻梨的甜味, 只觉心上难受, 面上又毫无血色,只一味将余云雁手上的碗往外推了推。
“我不想喝。”江式微的声音都有些微弱。
“殿下喝一点,要不然这没有气力, 病如何能好?”余云雁细语劝着。
“我头好晕,真的喝不下去。”江式微勉强睁开眼, 随后因晕得目不能视,只好阖上眼,不再费力气说一语。
余云雁欲言又止, 拿着梨粥无所适从。
转身便见齐珩入来,忙屈身行礼。
“给我吧, 辛苦你了, 下去罢,我照顾她。”齐珩轻步走到榻边, 对余云雁嘱咐道。
余云雁垂首将描金碗递到齐珩手上,随后退了出去。
内室只有他与江式微二人,齐珩坐在榻沿,下意识地舀着手上的梨粥,随后放在小案上。
这些时日,他心中有气,所以没踏足过立政殿。
两个人心中有隔阂,因此没法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
还是要有一个人先低头才好。
齐珩侧头看她,双眼紧阖,唇色稍淡,明明就要入夏,天气已然转暖,她却紧抱着身上的被子,鬓角覆着一层薄汗。
齐珩有些懊悔,他不该跟她赌气,不该晾着她的。
不知这样静坐了多久,过了多长时间。
江式微才说了一句话:“我想喝水...”
只不过她并未睁眼,也不知身边已然坐了另一个人。
齐珩倒了水来,轻声道:“坐起来喝好不好?”
江式微听见他的声音才缓缓睁眼,只是眼前一切不禁打转儿,她也说不出个什么,只好轻轻点头。
齐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递给她杯子,见江式微垂首慢慢地饮水,开口道: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赌气的。”
“我只罚了南知文一人,南家安然无恙。”齐珩理了理她鬓角稍乱的碎发。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郊外骑马,好不好?”齐珩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只见她咬着杯沿,沉默不语。
须臾,江式微才开口道,声音依旧无力,且略带沙哑:
“对不起,我不该与你...耍性子的。”
“我知道,但我不怪你,我知你为难,何况我若站在你的位置上,也未必能理得清。”
“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我们就平心静气地聊一聊,以诚相待,不要再有误会了,好不好?”齐珩轻声道。
再深的情谊,再牢固的爱情,也禁不住一次又一次误会的消磨。
他是真心的,想与她以后好好过日子。
不想再与她有嫌隙和隔阂了。
只是江式微头晕得很,懵然点了点头。齐珩见她点了点头方衔笑道:“梨粥不烫,喝一点好不好,要不然这晕眩还是好不了。”
“可我真的喝不下去。”江式微言语间带着娇嗔。
“那你什么都不吃可不成。”
“如果真要吃的话,我想吃含桃,要冷的。”江式微靠在齐珩的怀中,轻声道。
冷的,才不会觉得反胃。
江式微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已然累极,忍不住阖上眼。
雪中春信的味道萦绕在她身畔,倒是有些心安。
齐珩低头看她,见她低头静静躺在自己的身前,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间,幸好并未生高热,然齐珩也并未彻底放下心来。
只好唤了高季辛苦谢晏来一趟,待谢晏搭了她的脉间,又细瞧了她的面色后,方缓缓道:“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又多愁多思,不用饭食,所以才晕眩无力。”
随后将齐珩叫至一旁,细说了片刻。
齐珩点了点头,倒是认同谢晏说的疗法。
谢晏又提笔落墨写下一药方,交给余云雁,待一切嘱咐好后,看了江式微一眼后方放心离去。
齐珩让人将东西都搬至立政殿,自己亲自照顾江式微。
眼瞧着又将落雨,齐珩放下了手中的文书。
檐下风铃晃动,鸱吻的彩漆上凝结着点点水珠,如松针般的雨水洒洒而落,极为细密。就着微风,潮湿之气在廊下蔓延开来。
江式微眼前漆暗一片,耳边雨声如滚珠走盘。
忽闻其中有琴音,面前有细碎光点伴琴声渐渐汇聚,琴音悠扬,如行云流水。
水面微澜,柔润之音,眼前似有烟波浩渺之景。
江式微心下舒缓安定,只愿那琴音永不绝。
齐珩手上的动作未停,身侧浅碧色的玻璃熏炉有紫烟缓缓而出,见榻上的江式微神情放松,又专注于琴上。
谢晏让他以琴作疗,又以燃沉香为辅,有安心静神之效。
他只愿她能睡得安稳些。
江式微稍稍抬眼,只见男子坐在小案边,神情专注,指尖流转间有清音泻出,远望去,如画一样。
日日来皆如此,日日耳畔有琴音,江式微身子方渐渐好转,如此也已能坐起来用得下粥了。
甚至有时躺在榻上,笑着纠正齐珩的弹错之处。
齐珩也只无奈一笑,他是故意弹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