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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江律笑道:“今上便非嫡长,但他是个圣哲【3】的君主。”
  江式微看到江律眼中的光,他丝毫不掩饰对当今天子的欣赏。
  她貌似是第一次听阿兄夸人。
  “王朝颠覆与否在于掌权者是否圣明,而非在于嫡庶名分之别。若贤者为嫡,是锦上添花,若贤者为庶,也无可厚非。”
  “今上虽非嫡非长,但他爱臣,爱民,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以后也定能为我们开创清平之世,所以嫡庶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江律并没有夸大齐珩,凭他的身份,济阳江氏未来的家主、镇国东昌大长公主的独子,先帝特赐的郡王,他也不必去夸大讨好,他只是实话实说。
  他确实很欣赏齐珩。
  江律刚认识齐珩的时候,齐珩刚被阿娘带回大明宫,宫里人唤他为“六大王”。【12】
  阿娘对他说,齐珩是他的表弟,要他留意齐珩,却叮嘱他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许帮齐珩。
  江律叹了一声对江式微道:“阿兄起初是不理解的,阿娘要我留意今上,却又为何不让我帮他呢?”
  齐珩刚到大明宫时,虽名义上是皇家子,但总会明里暗里地被别的皇子公主排挤、欺负。
  欺负他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齐珩的生母非名门望族,亦非高官之后。
  区区宫人之子,卑贱之躯,如何配与他们为伍?
  “今上那时受了很多的苦,不是今天要读的书被泼了墨,便是坐的垫子上放了细针,教书的先生不知这些搓磨人的功夫,每次让他站起来读书本时,见他默不作声,便以为是他不思进取,先生见每次他都答不上来,便罚他写上数遍。”
  “今上对此,从不解释。”
  是他不愿解释么?
  答案显而易见,否。
  只是他的解释又有何用?
  没人会为他做主,先生也不会为了他去向天子状告那些出身尊贵的皇子公主。
  “他们见齐珩默不作声,便以羞辱他为趣,算是为这枯燥乏味的学书生活中增了一丝兴致。”
  毕竟,越羞辱齐珩的卑贱,不就更显得他们是尊贵的么?
  江式微听到这里,不免有感而发:“白与灰,只有当灰越来越深,才能显得白是纯粹无瑕的,人性亦然。”
  江律听到江式微的感慨,朝她笑了笑:“我多次想为今上打抱不平,但阿娘向我下了死命,不许帮他。”
  所以江律只能暗自叹息,只希望上天多眷顾齐珩一些。
  这样的生活不知齐珩过了多久,后来膝下无子的谢贵妃看中了他,要他记在她的名下。
  谢贵妃出身陈郡谢氏,从父【4】便是太子少师、当朝尚书令谢玄凌,谢贵妃身份显贵,齐珩因此拜谢玄凌为师,谢晏为伴读。
  东昌公主听江益说这些事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盈盈笑意,他方知道原来这是阿娘在考验齐珩。
  从此以后,那些人便再不敢去羞辱齐珩,见了他都绕着走,生怕因当初的事被齐珩报复。
  江律原以为齐珩受当初的事,很难不会起报复之心,谁料,齐珩并未在意。
  他有一次放了讲学后,便单独留下了齐珩。
  他问道:“他们那样对你,你想报复他们么?”
  齐珩听了此话反而是笑了笑。
  而那时,他们就立于窗边,窗外是一片竹林,温和刺眼的光恰恰好落在了他的脸上,衬得他的面庞格外柔和。
  他那一笑,犹如春和景明,让人心生暖意。
  他未答,只对江律指了指书上的两句话,江律看到了他指尖下的那两句: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5】
  齐珩是在告诉他,过去的错误已经酿成,他又何必去追究?
  追究了又能如何?亦不能挽回错误,倒不如向前看,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时江律便想,他的名字确实很配他。
  珩,美玉也。
  君子如珩,他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再后来,齐珩封王爵,直到最后履至尊【6】。
  江律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无论外界毁誉【7】如何,但江律知道,他还是那个他。
  满怀冰雪。【8】
  “他,真的这样好么?”江式微问道。
  江律看着她,拿起一旁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浅浅地应了声:“是啊,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也很温和。”
  “阿兄能说说天子长什么模样吗?”江式微听了兄长的描述,她很好奇天子的样子。
  “他很好看,是阿兄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9】江律道。
  江式微只觉得江律说的太虚幻了,但他的这一番描述,倒是让江式微想起了另一个人。
  大相国寺的那位公子。
  确实是玉树、朗月可相比。
  但不知当今天子是否也能是那般模样。
  【1】申饬:严厉的斥责
  【2】准绳:喻言行所依据的原则或标准,《文子·下德》:“帝者不体阴阳即侵,王者不法四时即削,霸者不用六律即辱,君者失准绳即废。”
  【3】圣哲:圣明
  【4】从父:伯父
  【5】选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6】履至尊:成为皇帝,选自《过秦论》
  【7】毁誉:诋毁名誉
  【8】满怀冰雪:心思胸怀如同冰雪般干净澄澈,选自辛弃疾《水调歌头·和马叔度游月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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