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怕你母亲难受。”楼涵润道,若是楼月西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会让这个梦变得不完美。
  “你再晚一点,那个人只是套了贺烈的壳子,取了他一些血肉罢了,但是他的灵魂我后面会还给你。”他甚至好声好气地同楼行鹤解释起来。
  “你为什么会给我说?”
  “傻儿子。”楼涵润微笑,好似一位纵容着年少不懂事的儿子的慈父,“因为你杀不死我啊。”
  “在这个衬景中,你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没有重骨,没有法力,也不是厉鬼,楼涵润又何须忌惮他?
  楼涵润比瞿粟强,所以衬景也编的真实,他甚至不避讳地投入了那么多条死魂,让每个人扮演着自己。
  这太真实了,简直毫无破绽。
  若不是衬景中的“贺烈”要与楼行鹊成婚,他也无法回忆起从前。
  更可笑的是,即使他回忆起了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判断这两个世界谁真谁假。
  这和所有的鬼域都不一样。
  鬼域常常以鬼魂们生前生活的模样重现,就像阴平发生地震后的村子,又或是瞿粟的衬景,但它们都会存在诡谲之处。
  村子的昼夜更替不是渐进而是猛地切换,瞿粟的坪临城中无人记得自己的过去。
  但这里不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正常。
  大到四季更替,小到骆老夫人鬓角新长出来的白发。有人欢喜,有人悲伤,这里的所有的“人”都活着。
  他们有来处,也有去处。
  太真实了,太真实了。
  真实到他害怕去否认这个世界的真实。
  所以他才起了试探之心。
  他向从小便是医痴的钟小大夫提起了西医院的入驻,便是为了看看“深爱”他的父亲楼涵润会不会让重病的儿子踏出胶许求医。
  果不其然,这是假的。
  这方衬景就只有胶许县这么大。
  而他也不是父亲“深爱”的人。
  这便说得通了。
  因为不能让他踏出胶许,所以他才会体弱多病,无法随父从商;所以他才会晕船惧海,每一次踏上船只都病的下不来地。
  为了增加衬景的真实性,依然会有新鲜的血液流入县城,比如外界的战况、西洋来的对象儿。
  让所有人都觉得——时间是流逝的。
  就连他不也被这样的景象蒙蔽了吗?
  其实他何必用钟大夫去试探,只要他仔细想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电话出现了。
  只是他不愿相信罢了。
  “我可以杀死骆华荷。”半晌,楼行鹤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你不会。”楼涵润丝毫没有被楼行鹤的言语激怒,实际上,能说出这样负气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束手无策。
  他知道楼行鹤嘴上说得凶狠,但实际上是认这个母亲的。
  “而且你也杀不死。”
  他吊起眉梢,往日里温润的眉眼透露出几分寒意:“这是我的衬景,你们都不过是皮影罢了。皮影怎么会死呢?”
  见楼行鹤沉默不语,楼涵润缓和了语气,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你且好生待着,你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你毕竟是我的长子……”
  “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在楼涵润离去不久后,桌上的烛火再次闪烁起来。
  一道纤细的影子出现在房间内。
  卧在床上的楼行鹤睁开眼睛,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到来。
  楼行鹊来到楼行鹤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不善。
  “你为什么要想起来?”她轻声说道,往日里的明媚与稚嫩全部都灰飞烟灭,楼行鹤才发现他们长着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
  “就这样,父母俱全,阿嬷也还活着,我不会去碰贺烈,你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这样不好吗?这本来就是我们该有的结局啊……”
  “你甘心吗?”楼行鹤淡淡地道,“一辈子做他的傀儡。”
  楼行鹊呼吸一窒。
  片刻后,她眨眨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垂在耳侧的碎发,又恢复了以往的明媚:“哥哥莫不是想挑拨我和父亲大人?”
  “还是想利用我刺探这个衬景的弱点?”她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还是劝哥哥死了这条心吧。”
  “我们都是皮影,若是伤了坏了,父亲大人重新制作一个就完了。”
  “可若是父亲大人不想我们活着,那没了这皮影,我们的魂魄就比那烟还轻。”她歪着头,“真不知道哥哥在纠结些什么,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在这里,那这里为何就算不得真实呢?”
  楼行鹤冷笑一声,说出的话尤为尖利:“真实?母亲和逼死全族的仇人在一起,而你则永远当一个傀儡,这样的日子算什么真实?”
  楼行鹊的脸色彻底冷淡了下来,她道:“哥哥真是冥顽不灵,父亲大人宽厚,没叫你尝到灵魂无依、马上就要魂飞魄散的滋味,你还当你是外面呼风唤雨的大鬼不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步伐。
  “咚咚”两声之后,门便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见到屋内的两人时他明显一怔:“小妹也在。”
  他颔首与楼行鹊打过招呼,便疾步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楼行鹤的额头。
  “还是烧着。”
  “今日雨势甚大,山体发生滑坡,将去安南的路堵了,我突然想起此次与我们同船的还有几个外国商人,便去找他们试试,好在他们手上还真有退烧的药。”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