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际最后的金龙 第71节
瑞恩知道自己犯了错,也不敢坐,就站在那里，站的笔直,手把衣角捏的死紧，抿着唇看着圣禹悯。
圣禹悯火气未消，心理上十分认可在气头上教育孩子是不正确，但他忍不住，“是不是人类逼你签的？”
瑞恩不想说谎，他有些不安地缓慢摇头，语气非常诚恳，一五一十的交代，“他们谈条件，我觉得不算过分，就答应了。”
不算过分，不算过分，圣禹悯险些气死。
“如果今天不是我发现，你就打算一直瞒着？”圣禹悯控制不住地想，就算瑞恩说假话他也当真。
但事与愿违，瑞恩看着圣禹悯，“我想等到暗物质研究出成果那天再告诉你们。”
那不就是要瞒到底的意思！
圣禹悯闭上眼沉默片刻，睁开眼一把将瑞恩拉到面前，抬手就往他身后抽了一巴掌。
不算很痛，但这是瑞恩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挨揍。
瑞恩转过头瞪大眼睛，喊了声哥哥。
这声哥哥把盛怒之中的圣禹悯唤醒，他动作一顿，然后立刻松开钳制住瑞恩的手。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隔了几分钟，圣禹悯拉起瑞恩刚刚被扣住的手腕看了看，声音有些干涩，“打疼了没？抱歉，哥哥刚才没控制住。”
瑞恩慢慢坐下，仔细感受一番，仰头看着圣禹悯，诚实道：“不痛。”
即使是那样愤怒的状态，圣禹悯也控制了力度。
圣禹悯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他的堂亲表亲不少，弟弟妹妹也有几个，可无论他们做什么说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情绪，更别提生气动手。
瑞额就算做错事，又哪里轮得到他来管，他算个什么东西。
况且，这真的能怪到瑞恩头上吗？
最该死不应该是他吗？
圣禹悯理智彻底回笼，他坐到瑞恩旁边，看着有些不安的少年，说，“如果这次的合作，是以你的血液为代价才能达成，龙族宁肯不要。”
瑞恩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把问题想简单了，低声解释，“他们说是用于实验……”
“抽了多少？”
“只抽了50毫升，很少，他们只要一点点的血样。”瑞恩抓着沙发，语速很快。
圣禹悯盯着他，目光沉静，“你自己操作的器械吗？”
瑞恩点点头，“我专门学了，人类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我完成。”
圣禹悯喉头微动，像是要说什么，可是看到瑞恩明明是付出方却还是一脸紧张不安的样子，他那些指责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些话就像是滚烫的岩浆，说不出口，就只能咽下。
即使不想承认，他确实是心疼了。
这孩子总是有叫人心软的本事。
圣禹悯暗自叹息，伸手抱住面前的少年，低声说：“瑞恩，你很珍贵。”
“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都要学会拒绝，知道吗？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想想陛下和皇后，想想哥哥们，总能解决的。”
瑞恩点头，虽然不知道圣禹悯的态度为什么忽然转变，但还是认真道歉，“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
“我太着急，想要一次性就做好，对人类……对人类防备心太低，我错了。”瑞恩在看到圣禹悯生气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做错了事，“我会想办法。”
圣禹悯心里微微发胀，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裹挟。
情绪平缓之后，他起身去开门。
冷静地注视着助理带着瑞恩和侍卫们离开，然后面若冰霜地去找人类研究团队的队长。
龙血虽然是用于研究，但是龙族只能拿回25毫升用于实验，还有25毫升属于人类，龙族无权干涉。
让圣禹悯最不安的是他不知道瑞恩的血液到底会被用于什么研究，人类的科技水平超出龙族太多，他不知道这些血液样本会不会对瑞恩造成伤害。
他面色冰冷的从队长手里果然只拿回了那25毫升，此时此刻，圣禹悯第一次想亲自动手杀人。
那位队长表现得很平静，像是知道龙族迟早会找来。
他说，“另外25毫升已经被人妥善送出去保管了，我也拿不回来，你可以杀了我，但瑞恩殿下期盼了那么久的实验就会永久终止。”
“你们根本不会认真对待这个实验，你们不敢。”
人类队长：“我们在这里，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况且你们已经与深海族和地心族交恶，若是现在再对人类表示出不友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你直接告诉我，血液你们要拿去干什么，现在已经使用了吗？”
人类队长声音很轻，神色却带着不明显的慌张，像是在生死关头安抚即将出笼的暴躁猛兽：“不会现在使用，你知道的那很难得。”
难得的东西当然会先保存，等到技术成熟才会使用。
圣禹悯盯着他看。
他的目光没有温度，带着极端的痛苦和愤怒。
队长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几乎将呼吸也暂停。
久到那个队长真的以为自己会被这个相貌英俊的龙族青年在暴怒中杀掉。
但是圣禹悯走了。
拿着血液样本，头也不回，走的很快。
像是害怕自己后悔。
圣禹悯把血液样本保存在自己最高等级的存储仓。
他回到休息室，一脚将办公桌踢碎。
碎片四溅，发出巨大的声响。
书桌上尖锐的金属构件弹起来狠狠刮过圣禹悯手臂。
白色的灭菌服渗透出鲜红色的血迹。
圣禹悯失神的跌坐到沙发上，满地的碎片中，他几乎要崩溃。
与人类合作的目的达到了，还后悔什么？
你究竟在干什么，疯了吗。
就算是为了龙族，你对得起那个全身心信任你的孩子吗？
为什么要把他卷进来，这不是你的责任吗。
怎么敢，怎么能，对瑞恩动手……
圣禹悯闭着眼睛，想到瑞恩孤身去人类那里谈判，被哄骗，还要对他说对不起。
他难受的快要窒息。
几个助手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平日里呼风唤雨的特级助理现在全都等在门口连门都不敢进。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在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的圣禹悯。
不知过了多久，在助手们一筹莫展之际，赛里斯拿着数据从实验室过来。
“赛里斯，先等等。”其中一个助手忽然拉住他，“等会进去。”
赛里斯微微蹙眉，低声问，“怎么了？”
助理还没来得及说话。
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圣禹悯从里面走出来。
他换了身衣服，面色极为平静，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失控的样子。
助理们垂头噤若寒蝉，只有赛里斯还在状况外摸不清头脑。
圣禹悯拿过赛里斯手里的数据，跟随他时间最久的助理很有眼力见的进去收拾，残破的书桌没他惊讶，但那件染血的，正在被焚毁的灭菌服让助理心惊肉跳。
实验依旧继续进行，这个小插曲被双方的负责人瞒下来不提。
圣禹悯并没有和龙皇他们汇报这件事，只是带着团队加快了实验进程。
瑞恩这些天跟着几位内阁大臣学习了很多的关于龙族治理的办法，也了解到很多存在于龙族的现实问题。
龙族的人才流失非常严重，特别是年轻一辈。
忽视科技的问题现在依旧在逐年改善，上层也在为此努力，所以才会增设科技考核名额，打断武学在龙族考核里的完全统治地位。
最难的是血统歧视。
龙族深埋在骨血里的团结注定不会产生由下而上的反抗和革命，但如果要说服上层开始改革，那大多数上层都不会同意。
父不慈，却要求子要绝对的孝顺和服从。
龙族的上层阶级完全被高血统占据，他们生来就是别人仰望的存在，你要他们自己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权力，难度不亚于叫深海族对龙族俯首称臣。
所以这些年也有过贵族试图掀起血统改革，但是结局都是不了了之。
底层不信，高层不屑。
“那如果不完全打破现在的规则，只是在此基础上改良呢。”瑞恩双手支着头，很认真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血统歧视最大的问题不就是出在选拔机制上吗？既然对血统自信，为什么不让有能力的平民一起竞争？”
几个大臣都想不到瑞恩这样的伶俐，一眼指出要害，看出问题所在。
其中年龄最大的内阁大臣和蔼的看着瑞恩，温柔地问他，“为什么说问题出在选拔机制？”
瑞恩说，“龙族是个强者为尊的种族，他们忠诚于领导者高血统下绝对强大的能力，而非血统本身，只是这么多年唯血统论的选拔机制潜移默化的模糊了他们的理念，以为自己信奉的是领导者高血统而非能力。本末倒置，有能力的人才落不到合适的位置，无心权力的权贵尸位素餐找不到自己的定位随波逐流……”
说着瑞恩发觉周围异常安静，连侍者行走的动静都消失了，他意识到自己话里强烈的批判性，低声道：“高血统论有可取之处……确实能快速筛选出人才，只是太绝对，也不应该断掉有能力者的合理竞争途径。”
能者居之才能让龙族的路走的更长远，竞争才能促进发展，龙族不应该只是高血统的一言堂。
瑞恩想起当初莫武凡站在教育星电梯里对他说出的那句话。
高高在上的大人，看一看你们脚下蝼蚁生活的世界。
倘若不是莫武凡，他真的以为龙族就是长辈们给他展示出的那一面，美好富有。
没有底层人的苦苦求生，没有那些为了迎合上层喜好而产生的畸形观念，没有骈死于槽枥的千里马。
他是唯血统论的获利者，也应该是改革的先驱者。
获得权力的同时就该承担责任。
几位内阁大臣被瑞恩的一席话震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话竟然会出自瑞恩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