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越应扬微动双唇,响起胡哨。
  “啊!”羿炎忽然崩溃大叫,发了狠地冲向城内,毛毛躁躁四处翻找,夹杂时断时续的怒吼,“呃啊啊啊啊!!!”
  无火自怒。
  怀寒懒得劝他冷静,反倒火上浇油:“罪加一……你没救了,等魂飞魄散吧。”
  声音都在一片空旷之地回荡。
  “怎可,怎么可能!”羿炎抓狂地以手挖地,势必要挖出什么虚无的希望,还喃喃自语道,“不会如此……不会如此……”
  越应扬张开半翅,给怀寒遮住了,仰望天上:“看也无益。你做错了,走吧。”
  风也萧萧,似乎附和。
  “我只是……”羿炎急剧喘息,双目大睁地瞪着地面,要盯出个坑来,最终颓唐地撒手,“只是想春华了。”
  小桃花从怀寒的手里风化破碎,花瓣吹向一旁,怀寒没来得及抓住,就落在地上,和泥土化为一体了。
  羿炎先是后仰,又扑过去抓,万千种痛苦在神色在他的脸上崩裂。
  他就只能哀嚎了。
  怀寒话也少了起来,和越应扬自然地在废城中漫步。
  一时无话。
  他们绕过枯木,走过市集,钻了几条街,走到了羿炎和春华家的小巷子。
  方才还见过此处的安静祥和。不过是寻常夫妻的小宅院罢了,但也有翠树青花,石栏木椅,闲情鸟鱼。
  啊,倒是只剩下灰尘埃土了。
  怀寒推开了腐朽的大门,道:“会从哪里开始是假的?”
  “不知,量罪而刑。”
  怀寒遍寻庭院,没发现想见的那具白骨,只有一丝腐化的衣线盘絮在黑漆的枕边。
  “他将春华葬在哪里了?”怀寒忽然想起凡人还要下葬,便问道。
  越应扬答:“许是他亲手。”
  噢,忘了羿炎还是个火精,将爱人的尸身融于自己,并不奇怪。
  “哈?烧的那么干净……”
  羿炎从后面追了上来,扶着门框大喘:“是。”
  他双目赤红,手抖得近乎癫狂。
  虽然羿炎知道,破术之后,春华是必不会在的,但这一城的人,竟然也随风葬了。
  怀寒拈起枕边的破丝线,揉捻片刻。
  看得出是很好的料,不然不会千年不灭。
  也看得出腐了千年,不然不会一摸就碎。
  怀寒又向门外走去,尽往高门大户,面不含笑。
  这次便能见到,高榻玉床,金缕之衣下,尚有森森碎骨。
  平民百姓的,早被风化腐销。
  “嗯……”怀寒重重沉了口气,转身向羿炎正式宣告,“恐怕千年前,那妖便已将这一城人的性命吞了,再给你编织了一段,虚虚实实、如梦似幻的繁花城啊。直到方才,我们还在这一诡阵中。”
  羿炎张口,半晌发不出一声话音来。
  须臾又归于平静。
  “我,我去杀了他。”羿炎失神低头,望向西方。
  “你能杀的了谁?回天宫,受审吧。”怀寒甩袖给羿炎捆住。
  羿炎也不挣扎,只痴痴望着西,一脸凝重,说不清是悔还是恨。
  “春华是真的。”羿炎又说,“一定是真的,造不了假的。”
  怀寒用袖子牵着这火精,仰头看了看天:“假象,是曾存在的真实啊。”
  “带他上三界梯,能用。”越应扬插话,双翅一扫,把怀寒带离。
  羿炎力争道:“不!你们不如我知,春华绝不可能是假的。”
  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怀寒动了怒,照着羿炎脑袋敲了一敲:“你还不清醒?!”
  羿炎还在呓语:“不……不。那么多人,唯独她,最鲜活。”
  风声猎猎,还有男人的碎语。
  怀寒低头,把下方的破城尽收眼底。与周边的千山万水不同,是格格不入的一座城。
  怀寒拍拍越应扬的手:“下去。”
  妖王侧头凝思一瞬,还是做了。
  怀寒飞掠至小桃花散落的地方,又蹲下,细细地把花叶埋好。
  “你想知,它为何不受影响?”越应扬从背后问道。
  “它是谋划的一环。”怀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重新站起,“我想,这朵桃花见证过一段爱情,便多多少少融了那姑娘生前残留的意,又恰好做了布术的引子。”
  越应扬一挑眉:“便会万分真切。”
  一切也已落定,尘泥中迟早会再开出花来。
  怀寒回望了这死城一眼,重扶上越应扬的肩,道:“昔年繁华,错、错、错啊……”
  你看,再等上一个千古,也没差。
  何必强扭斗转星移。
  ——
  天界哗然一片。
  “人间竟有此事!便是下鬼界,地狱中轮回百次也不足以偿!”
  “西洲一向乱的很,我们便也未曾顾及……”
  “那西洲管事……啊,死了啊!”
  “当年还说无王也罢。这下,天帝恐怕要插手了。”
  “猜猜会派哪个神仙去坐镇?”
  “羿炎真火也上天狱了,别是要和扶凛作伴。哈哈哈……这俩怪不对付的。”
  几个小仙聚成一团窃窃私语,生怕不能讲个几天几夜,以消遣天宫的寂寞。
  又坐在宴宾居的怀寒趴着桌,对越应扬说:“啊,又开始嚼舌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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