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温飞雪不耐烦,一把揽过他:“离那么远,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陆言卿身躯僵硬,感觉自己又开始发热。和温飞雪贴紧的更是像一块烙铁,烫得皮崩肉裂。
  “唉。”温飞雪松开他,“算了,随你去。”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颈项间,陆言卿只觉像是被岩浆燎过,身躯更僵硬了。
  本来思绪纷乱,他以为自己睡不着。
  没想到胡思乱想着,反而比平时睡得更早。
  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漫山遍野的桃花,铺天而下的惊雷,迎风挺立的青松,还有那一袭紫衣,回眸一笑。
  摄人心魄。
  世人皆沉醉于梦境,几世不得脱。
  遗忘的痛恨的挚爱的失去的,都在梦境里得以补全。
  不敢言不愿懂,梦境皆可见。
  梦境虚无缥缈,但对于有些人来说,那才是他真正愿意相信的、深埋心底的真实。
  那是求不得的妄念,是窥不破的心魔。
  大梦初醒,人生照旧。
  可终究是不同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纸,温柔地洒在床榻上,唤醒沉睡的两人。
  温飞雪睁开眼,坐起身,看向旁边的陆言卿。
  少年脸上还带着熟睡的红晕,美梦正酣。
  温飞雪笑着摇摇头,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去,出门找小二要早膳。
  “吱呀——”木门合上。
  刚刚还睡得香甜的少年一瞬睁开眼,感受着身下的黏腻,满脸满眼都是羞恼无措。
  怎么会这样啊?
  他的梦里明明一切正常,就是些花啊树啊雷啊电啊……还有,还有他师尊。
  ——更准确的,是他师尊紫衣猎猎,在漫天惊雷中,回眸一笑。
  眉梢眼角,皆是风华绝代。
  陆言卿使劲踹了一脚被子,掩耳盗铃般把自己埋了进去。
  头才刚刚埋下,又突然弹起来:
  换衣服!销毁证据!
  ……
  一阵手忙脚乱。
  将将躺回床上,温飞雪就一手端着早膳,一手推开了门。
  对上自家小徒弟睁开的清醒双眼,温飞雪有些惊奇:刚才不还睡得香吗?怎么现下就这么清醒了。
  “起来了。洗漱用膳。”
  “哦。”陆言卿答应一声,掀开被子坐起来,穿了鞋下床。
  一顿早膳,陆言卿吃得眼神直飘忽,目光在温飞雪的脸上飘过去飘过来,荡过去荡过来,像蜘蛛的蛛丝,几不可见又黏黏糊糊,有点恼人。
  温飞雪:“……一大早的,眼神黏黏糊糊干什么,拉丝呢?”
  陆言卿一下子收回视线,这下连头都不敢抬了。
  两人吃完早膳,收拾一番后就出了门,去找越婉儿。
  简单又整洁的木屋前,温飞雪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屋内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进来吧。屋里就我老婆子一个,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温飞雪推门进去:“请问您是越奶奶越婉儿吗?”
  屋内光线略昏暗。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桌案上放着一个木制的花瓶,不算精致,却能感受到制作之人的用心。
  花瓶里面插了一束花,应该是有几天没换,已经半枯。
  声音从屏风后传出,一个年事已高,满脸皱纹的女子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正是老身。不知阁下寻老身所为何事?”
  温飞雪施了一礼,女子敛衽回礼。
  “叨扰了。我相信您应当还记得,多年前,您在眠沙镇上的事吧。您在摘芳阁的时候,为了一己私欲,给其他姑娘下了药,想要将她们送上别人的床,换取自身的利益。这事,你没忘吧?”
  老妇的神情僵硬一瞬:“你咳,你在说什么?老身听不明白。”
  也许是急火攻心,老妇抚着胸,咳嗽起来。
  “事情这般清楚,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想听您亲口承认。不然的话……你丈夫应该有几天没归家了吧?您想见到他吗?”
  温飞雪虽然是个仙尊,但威胁人的话,还是张口就来。管他怎么做的呢,反正达到目的了。
  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再说,他这也算不上什么。
  他又没说如果越婉儿不老实回答的话,她丈夫就回不来。她自己要这么理解,怪他咯?
  越婉儿本来还想死不承认,但一听到有关翁岐,立刻就慌了神:“咳咳咳我夫君咳咳咳,你把我夫君怎么了?!”
  温飞雪上前一步,轻拍着她的背,帮他顺气,宽慰她:“没事,只要您如实说了。我保证,您一定能见到您夫君。”
  至于见到过后会发生什么,他可就不能保证了。
  作恶之人,作恶前就要有自担后果的觉悟。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去做恶。
  他可怜可悯,那些因为他的原因家破人亡的人就不可怜不可悯了吗?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陆言卿在身后冷眼瞧着,觉着自家师尊真像个反派——唇角一勾,无数芳龄少女纷纷倒地的那种。
  老妇表情纠结,咳嗽更是一直没停下来过。她伸出苍老的手,死死抓住桌案。
  “咳咳咳,咳咳咳!”
  桌案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发出细微的响声。
  “嘭”,一声闷响。
  桌案上的花瓶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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