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朝长陵不禁叹气:“你不会在小境界里,不是整天坐着就是躺着吧?”
还真让她说中,可元秋也没办法,毕竟除此之外他的确没什么可做的,忍痛就已经很辛苦了。
猜到多半会是这么个状况,朝长陵起身抓住他的胳膊:“我撑着你,另一只腿能动吗?”
元秋下意识瞥了眼她那只手,顿了一下才道:“……能。”
“那行,不然我又得背你了。”
若是往常的元秋,肯定会在这时说点什么,譬如“我可是个男人,你背得动吗?”又或者冷冷拒绝一句“我不会再求你”,可这两种都没有,她说完,他的眼睫低了低,没有答话。
元秋背対着她坐下后,朝长陵才发现,他的头发比她的还要长点,乌亮顺滑,而且柔软,她伸手摸了摸,有种自己在摸小猫小狗的感觉。
“……摸够没有?”
元秋撇过脸看她,语气有点闷闷的,眼神却远不及刚才那般锋利。
“你头发这么多,全束成马尾只怕不大合适。”朝长陵阐述自己的结论。
“随你。”他把脑袋转回去。
“你有什么诉求吗?”
“没有,”他道,“你弄就行。”
这倒有点难倒朝长陵了,虽然以他这张脸,头发弄成什么样应该都无所谓。
“那就捋一小束出来,再把发冠戴上,做个装饰吧。”她五指微张,插进他发间,理着他有些散乱的乌发。
前几次她来小境界,元秋的状态可谓差到极点,加之他自己承认整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那根褪色的发带也不知被丢到了哪里,发尾有些地方难免打结。
脆弱也罢了,还这么颓靡,自己要是不管,他真的能在修真界安然活下去吗?
朝长陵想着,手里动作一快,力道没把控好,便见元秋的背脊微微僵了下。
她问:“痛?”
元秋:“……痛。”
“痛我也不会道歉。之前你饿着肚子,没工夫打理头发,可以理解,但之后你还是这样,那现在痛很正常。”
朝长陵向来严以律己,日常起居时间比打鸣公鸡都规律。元秋这种散漫度日的生活方式,她没有插嘴的意思,但的确不大理解。
“因为做了也没有意义。”反正他都要死了。
朝长陵覆着一点剑茧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理着柔软的黑发,从发顶一路划到发尾,不急躁也不粗鲁,在做着很不像是她会做的那种事。元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点痒痒的。
“为什么你要说没有意义?”
她随口接话道。
“……”元秋不想说。
他想起那天在窥天镜里看见的朝长陵的背影,的确,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和自己不一样。
“因为就算打理,也没有可以给她看的人。”他偏过脑袋瞥她一眼:“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朝长陵颔首,目光没从他脑后移开,随口就答:“你可以给我看。”
“……”
元秋这下不说话了,顺便把头也转了回去。
“怎么?”
“没什么。”
他极快地应了声。
対话诡异地中断,沉默在二人间蔓延,只有朝长陵没嗅到空气里的异样氛围,总算将元秋的头发理顺。
她拿出发冠,拨开中间的簪子,捋出一束黑发,穿过去,再合上簪子,扣紧。
那发冠很小巧,半个巴掌大,戴在头上既不会觉得有重量,也不会影响动作,只要不离身就能发挥作用。
当初是想着元秋多半不愿意戴,为了方便他起码能随手揣进袖子里,所以照着模子做了个最精致轻便的。
虽然如今状况不同,但戴在头上一点不显鸡肋。
他本来就生得极好,玉的冠搭着乌黑的发,衬得皮肤更加的白,单看这浑身的气度,只会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果然,饰品和衣服越出挑,这人就能越出挑。
“……”
朝长陵摸着下颌盯着他看了很久了,那视线既不火热,也不冰冷,只是格外的认真,元秋瞥着一旁的墙角,终于受不了她什么也不说。
“好看吗?”他把目光转回来,佯装自然地问她。
之前似乎也问过,朝长陵从来没说过好看,她只说“还行”,所以这次多半也一样。
“好看。”她道。
元秋一愣。
朝长陵想,自己虽然是第一次炼化发冠,但做得着实不错,和元秋阳春白雪般的气质很搭。
“的确好看。”她点头,又评价了第二遍。
面前的人不知为何陷入沉默,朝长陵把视线从发冠上移开,就见元秋突然别过脸去,昏暗的阴影打在他侧脸上,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怎么了?”
元秋往后一退,倚着墙慢慢往下坐到地上,垂着脑袋抚了抚发上的玉冠,声音有点迟缓:“你这东西,是送我了?”
那还用问。
朝长陵道:“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哦。”元秋慢吞吞应了声,白玉似的耳尖终究还是因为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夸赞染上了一点点绯红,这是他自己也难以控制的,朝长陵要是趁机摸一摸一定会发现那里烫得惊人。
可惜小境界里太暗,她根本没注意元秋的异样,脑子里在想另一件事。
今天是祸斗带她来的,但不代表以后日日都能找它,那只大狗虽然怂是怂了点,到底是山尘的灵兽,主人的命令是绝対服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