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值得一提的是,林峥已经与盛愿建立了出生入死的深厚友情,时不时就会和他闲聊,话里话外偶尔会夹杂一两句先生的近况。
  盛愿从这些琐碎的信息中得知,先生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伦敦,而且他的胃病依旧不见好转,令林峥很是担忧。
  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从前的生活,好似一场梦。
  梦做了一百回也不会成真,他是这场单方面迷恋中的败者,也是唯一的参与者。
  他甚至曾妄想这是一场飞蛾扑火,却没发现自己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折断了翅膀。
  他很庆幸,这场梦能够及时醒来,没让他梦过太遥远的地方。
  人总是用失去来衡量拥有时的珍贵,他这短短的一生,又值得拥有多少个五十年难遇呢?
  -
  无尽的雪飞掠,白如梦境。
  这场雪下了很久,硕大的雪片纷纷扬扬,像抖落的羽绒。
  盛愿依旧在深夜下班,他有自知之明,完全不相信他的车技能支撑自己把车完整的开回楼下,于是提前约了车,站在路边等司机接他。
  街上人来人往,四处是流动的霓虹,映照在干净的雪地上,流转出调色盘一样斑斓的荧光。
  盛愿被寒风吹得哆嗦,站在路灯下裹好围巾,看着呼出的热气在飘雪的夜空中变成一团白茫茫的雾,飘然散开。
  这两年,盛愿出落得愈发干净漂亮,安静时像用画笔勾勒出来的美好景致,精致,清冷,轮廓柔软而脆弱。
  纤细的睫毛拓下淡淡阴影,清澈透亮的淡色瞳孔如同覆着莹亮的冰晶,仿佛世间的所有色彩与光线都愿意停驻在里面。
  盛愿就静静的站在光辉暗淡的街角,发梢坠着晶莹剔透的雪绒,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美人画卷。
  雪落在皮肤上,俶尔融化成一小粒水,凉得他缩了缩脖颈。
  昏昧破败的路灯光线洒落,雪斜飞穿过,于是每一片雪花都泛起被烧焦的颜色。
  紧接着,一把黑伞蓦然出现在路灯下,顷刻将所有的光线隔绝,自上而下的阴影将他全然笼覆,一并遮住了落向他的身体的雪。
  盛愿恍然抬眸,轻微侧身。
  他一瞬间恍然,怔怔无言。
  那把黑伞依旧慷慨的向他倾斜,遮去了他头顶的雪,染白了男人的肩,
  坠在手腕的那一粒红透的痣,再一次晃了他的眼。
  仿佛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雨夜。
  牧霄夺一身黑色大衣,深灰高领,长裤笔挺、纤尘不染,一如从前。
  周遭人群如流,那道修长的身量背对寒夜,仿佛流动光晕中唯一静默的冰冷剪影。在这个来去匆匆、无人为此驻足的街角,他毫无征兆的出现,为另一人撑起一把伞。
  即便过去很久,被真正淋湿的人,似乎只有他。
  “……先生。”盛愿心潮起伏,哑然唤他。
  牧霄夺没有应声,一双眸微低,点着墨色。那双本就天生冰冷的眉眼沉寂下来时,漠然到令人心生畏惧。
  盛愿曾幻想过很多次与他再遇的场景,在伦敦街头,在翡冷翠的维琪奥桥……抑或一生都不会重逢。
  他大脑空白站在原地,深深呼气、吸气,骤然紊乱的心跳使他的指尖泛起酥麻,炙热滚烫的血好似顷刻间传遍了僵冷的四肢。
  他默然良久,声线隐隐不稳的问:“您怎么会在这里……是路过吗?”
  牧霄夺的面容依旧深邃无暇,骨相凌厉。时间对他是如此的宽容,没有在他的脸上刻录下丝毫痕迹。从挺拔的鼻梁到清冷的薄唇,与两年来反复出现在盛愿脑海的梦境别无二致。
  “不是路过。”
  盛愿听见,自己那颗寥寂许久的心脏再一次开始跳动起来。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第58章
  弥漫无尽的雪锁住了这座城市的容貌, 空茫的白充盈着街巷。
  连缀的彩色灯串牵起道路两侧的瘦松,临街的店面已经为几天后的圣诞节做准备,玻璃门后灯火通明, 繁华灯影在泛雾的车窗后萎缩成一片睡意朦胧的光点。
  盛愿坐在副驾驶, 宽大的棉服罩住了他拘谨的身体,自然也没人发现他紧绷一路的脊背。
  空调开着暖风,一冷一热熏得他有点头晕脑胀,轻轻拉低围巾, 又将棉服拉链敞开一点透气。
  “热吗?”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牧霄夺已经将空调调低了几度, 没留给盛愿回答的时间。
  盛愿咬得唇瓣微微塌陷,不言不语的将身体轻微向后靠,缓慢松懈力气的脊背后知后觉感到酸。
  大抵是鬼迷心窍吧。
  他站在冰天雪地里,看见那把偏心的伞, 听见先生说送他回家, 心里竟没能生出一丝一毫礼貌拒绝的想法,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上了车。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对先生的绅士风范依然没有抵拒的能力。
  雪夜的路况极差, 能见度低, 路面的雪被压得紧实, 又覆上一层绒绒的新雪, 车轮碾过去出溜打滑。
  牧霄夺单手扶着方向盘,将车速始终保持在三十左右,开得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