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难怪拉帝奥总是自己一个人下棋……
砂金自己没上过学,所以不知道还有一种的描述是——和拉帝奥教授下棋,就像是偷懒没做作业的学生被教授单拎出来抽查作业进度,考验的就是心脏脆弱的极限。
几局下来,景元肉眼观察到砂金已经开始有样学样,进步飞快。
“听多数人描述砂金先生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疯狂赌徒,可在景元看来,阁下也深谙步步为营的谋略之法,倒是让景元好奇砂金先生的风格师从何处。”
“那是因为在这种讲究策略的游戏上,运气所占的加成有限。”
砂金平静地透自己的底,“我父母死的早,我也没上过学,一路上帮助过我的人很多都死了,要说是谁教了我这个幸运的赌徒谨慎过头的性子,那大概,是我的敌人吧。”
景元少有这么哑口无言的时候,一瞬间觉得自己真该死。
两人又接连下了几局。
“一个人的性格能在棋盘上体现的淋漓精致。”
景元观察着并对砂金的认知再一次刷新,“只要能将死对面的王,那么在这之前,会损失多少兵卒,走上多险的路,砂金先生你都无所畏惧,若非景元有心防备,可能我早已迈入你设下的陷阱了。”
“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被对面先一步将死的砂金身子往后一仰,身子放松地回应景元的话,“每一场攸关我命运的输赢,结局都是在我抛出最后一枚筹码才揭晓的,一无所有或者赢下所有,这就是我对生命的践行,只要还有一点胜机,那我就没有不去赌的理由。”
“……也难怪了。”
景元闭目轻叹,“所以星阳才不是你的对手,她的棋风过于讲究求稳,对她来说,手里的棋子要多才能带给她安全感,若是最终只有‘王’活着于她而言便不算赢……
但身处世间的名利场从来都无法一帆风顺地护住所有,她自知心软的弊端,所以才一直以一种逃避的心态独善其身,居于幕后。”
百年前就能去竞争‘百冶’位置的你,却从未将一举成名的荣耀放进心里过,离开工造司时的你都没几人送行。
罗浮星核危机的时候,景元心知你做了什么大事,却也只能尊重你的意愿掩去你的功绩。
无事便一身轻,你通透地看清世界运行的法则,选择了作为一名看客不入局中的小路,那条路少有人能经过在你的身旁停驻,但也不曾缺少鸟语花香的风景。
你是记录者,用笔记录万千你未曾参与的画面,你对着白纸描摹出爱的颜色,但看过你诠释出的各种美的画面,景元却从未见你画过自己的自画像。
这几百年来,景元送走过很多旧人,又接连认识很多新的人,你是少有的底色一直纯净不变的人,或许这样也好,承接过各种时间带来的变化的景元,看着‘不变’的你,就好像在看一潭清澈透亮的湖水,疲乏的灵魂得到一种莫名的安慰。
如果你想一直这样也无妨,不如说你想平静生活的愿景,也是景元作为将军坚持想要为罗浮所带来的。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然而,那个能真正给你带来巨大变化的人,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
人生最大心愿就是安于一隅的你,如今竟然要去承接一名商人的爱意!
在开拓者把你和砂金的八卦在列车里提了一嘴后,收到丹恒短信的景元真的很难不忧心。
“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你觉得我会把她牵连进宇宙最大的名利场?”
砂金拿着棋子当成硬币在把玩,“是啊,毕竟我们战略投资部和市场开拓部互为死对头已经是全寰宇皆知的程度了,我既然应下了钻石的邀请,自然也是有和奥斯瓦尔多斗争到底的决心……”
“但是啊,将军,公司不是罗浮,我们只是一群因为利益栓在一起的逐利之人,若金钱能买到想要的,那重利又有何不可呢?可若真有财富换取不到的珍贵之物,她此刻就在我的手中,自私的商人又怎么可能随意放手?”
“如果这是阁下想让我放心的话术,那大概是起到反效果了。”
景元脸上没了笑意,抱臂的手动了一下,砂金毫不怀疑,景元这是在压抑去拿石火梦身的本能。
谁家老父亲听到这种进狱风的发言还能笑嘻嘻的?
“将军,要不猜猜,对我来说财富地位甚至是琥珀王珍贵的基石都换取不来的——渴望的东西是什么?”
“……家人。”
“看来将军很懂嘛,甚至为了照顾我的心情还犹疑了一下。”
砂金肯定道:“没错,家人。”
提到‘家人’,砂金的语气带着说不清的温柔与落寞。
“在将军眼里,我和星阳似乎是行走在两个极端不该产生交集的人,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但后来我发现,其实我和她内心深处有着一种相同的求而不得之物。”
“将军和星阳之间无言默契感令我很羡慕,但可惜的是,身居高位还重情义的将军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们可以是知己,但遗憾的是你们终究无法成为彻底融入对方生活的家人,而我就不会了——”
砂金话锋一转,“我是自私的商人,为了一单生意,我可以背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接受被他们背叛,但我永远有一个底线,那就是,我永远不会拿爱人家人做利益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