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慕晚萤嘴犟道:“我有踏青折柳,谁要你那小书僮。”
她此次出门只带了折柳出来,将更稳重的踏青留在慕家庄掌事。
见慕长渊不说话,慕晚萤自顾自地说道:“……儿大不中留我是知道的,你能找回姑爷,我也不算白来一趟,只是我还想见见老四。”
慕长渊冷不防地一惊。
慕夫人口中的“老四”,指的当然是她的小儿子慕井。
“我这趟出来之前就总是做噩梦,梦见……家里和老四都出了一些事。”慕晚萤没说是什么事,但脸上表情总归不太好看:“虽说梦都是相反的,夜夜都梦到,我白天便提不起劲总是容易想起梦里的场景,因为你身体的缘故,过去我把精力都放在你身上,对你弟弟疏于关心,后来又把他送去仙门,想想也有几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仙门的规矩大,还是他心中有气,不愿回来见我……”
慕长渊正想着要怎么安抚劝说,然而慕夫人下一句是:“娘本想着,这次仙盟大会或许一家人能团聚两天。结果这两日四处打听你弟弟的消息,越打听就越迷糊——原来玄宗门和玄宗山竟不是一回事吗?”
魔尊心里一沉。
“他们都说玄宗门自食恶果,满门灭绝,一个都没活下来,”说到这里,慕夫人的声音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川儿啊……所以老四究竟是去了哪里?”
折柳忙端来一杯茶,一边拍着慕夫人的后背,一边求助般看向慕长渊,嗫嚅道:“少爷……”
慕井拜师后只回过家里一次,并且当天晚上就走了。
就是那一次回来,他给慕晚萤表演了“仙术”,从那之后,慕夫人就喜欢凑仙门的热闹,逢人总要提两嘴。
其实是因为思念幼子。
慕长渊占据了母亲太多的关注和精力,此刻,慕晚萤眼底的担忧和希冀,没有任何人能承受得住。
包括魔尊。
窗外寒蝉凄切,一声长一声短。
慕长渊忽然扬起一抹笑容,轻松道:“母子相见天经地义,怎么还绕这么大个弯子,娘亲直说就行,这有什么难办的。”
“我从前足不出户,到了这边才知道原来玄宗山才是名门正宗,就不晓得娘从哪儿听来‘玄宗门’这么个名字,跑到乡里镇上四处宣扬,老四要知道你连这个都记错,多半是要真生气的。”
折柳见慕长渊三言两语就把人哄住了,忙附和道:“是啊夫人,还是三少爷知书明理。您在四少爷跟前可千万别这么问,玄宗门都那、那样了,多不吉利啊!”
慕晚萤怔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讷讷道:“是这样吗……”
儿子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她心下稍安,又追问道:“那你见到老四了?”
慕长渊面不改色:“那倒没有,只是互传过消息,老四说会来不周山参加仙盟大会,我这不是前些天离开了么,不知道娘你也来了。”
慕晚萤还不放心:“那你知道老四修的是什么道?”
慕长渊说:“我刚入门还没立道心,也分不清什么区别,娘等见他了再问他吧。”
听到他这样承诺,慕晚萤才彻底放下心来,不再纠结玄宗山还是玄宗门的问题。
可魔尊心里并不轻松——慕井已经死了,现在在天元廿四年的是夺魄邪帝。
且不说邪帝肉身毁灭,与慕晚萤的血脉之情早就断尽,光是让这个神经病弟弟配合就是一项艰巨工程。
慕长渊觉得还是得找沈凌夕商量一下,于是借口不周山有宵禁,自己得提前回去,示意折柳照顾好母亲,就离开了白鹭城。
深秋即将入冬,天黑得早。这日正好是十五,天际高悬着一轮硕大的明月。
都说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在人间,满月也是圆满的意思。
石阶两侧种满了灌木丛,树影摇曳晃动,慕长渊望着台阶上的影子,想起的是地狱的双月。
地狱双月永远都是锋利的弯钩,从来没有圆满的时候。凄冷的月光地照在血海上,而魔尊的神月宫则建在黄泉入海口附近,那里开满了血红的曼殊沙华。
他心里盘算着事情,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山道尽头有人正等着自己。
四周悄然无声,好像连山风都被静止了。
等发觉不对劲时,慕长渊掀起薄薄的眼皮,向青石板台阶上方望去。
月色凄冷如水,清瘦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月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朦胧轮廓。隔着几十丈远,慕长渊眯起了狭长的眼睛,依稀能从昏暗光线中分辨出对方蓝衣方巾,面容肃冷。
是沈琢。
大打出手
都说夜路走多了是要撞鬼的, 这话一点儿也没错。
地狱魔尊一向无所畏惧,但他各种意义上的捅了人家徒弟,被做师父的堵在山门口, 饶是慕长渊脸皮保养得再厚, 也是会心虚的。
慕长渊脑海里掠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通知沈凌夕,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那四个傻上仙本质上都是玄清上神的追随者和信徒, 沈凌夕一句“师叔”, 逍遥散仙就死心塌地为他奔波, 从碧落到黄泉也毫无怨言。
但仙盟的盟主, 沈凌夕的恩师,化境半神,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这位都是最难搞且最会棒打鸳鸯的。